纱幔内闷咳了声,隐隐带笑:“这位乾门的道友,可是怀疑在下故意接近,所图不轨?”

云摇一停。

这话来得太过坦荡,反倒是叫她再问都不好问了。

厉无欢还未再说话,纱幔内,陈见雪轻声说了句:“你伤势未愈,不要再动气了,还是调息吧。”

片刻后,纱幔拂起,陈见雪走出来,温柔神色间多了一点恼意:“幺九师妹,我知你是为我好意,但厉无欢为了救我,确是险死还生,请幺九师妹不要为难他。”

“我不是为难,只是奇怪,”云摇道,“若说你的寒渊师兄为了救你,舍生忘死,那我还是信的。可这位厉道友,和你相识恐怕并不久,为何……”

云摇还没问完,突然就见陈见雪脸颊透红。

她一卡,心里冒出点不好的感觉。

映证所想,下一刻,就听帘内,厉无欢大大方方地笑起来:“自然是因为我对见雪仙子一见钟情。”

云摇:“……”

云摇:“啊?”

空气凝滞数息。

云摇无比心虚地扭头,看向身后的慕寒渊。

那人神色冷淡得近漠然。

云摇视线上挪,落到慕寒渊的银丝莲花冠上。

最能显情的道冠也不见丝毫反应。

都这样了,还真不吃醋啊?

这什么圣人心性?

这话自然是再盘问不下去了。

云摇跟在慕寒渊身旁,安静乖巧地出了内殿。

直到穿过外殿的月洞门,见慕寒渊完全没有去凌霄阁主阁的意思,云摇忽然反应过来,止步,她扭头看向身旁的慕寒渊:“你今夜不会是要……”

慕寒渊淡然道:“与乾门弟子同宿。”

云摇噎了半晌,一指内殿:“你真放心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慕寒渊未作反应:“我不知师尊何意,与我何关。”

云摇试图语重心长:“追求道侣这件事,不能太高冷,否则碰上厉无欢这种手段了得的,那小姑娘肯定一哄一个跑,你看陈见雪,她今天都没怎么看你——”

“师尊。”慕寒渊清声打断。

“嗯?”

慕寒渊漆眸撩起,平静望她:“十年内,我会登临乾元道子之位。待来日,匡宗门,护苍生,平天下不平之事——一切皆将为师尊所愿。”

“啊?”云摇听得一懵。

原来她还有过这么高远的志向吗?

可惜如今她只想求个自保,先解决了眉心的祸害,查清当年慕九天之死,最多再护好乾门一脉传承不绝——她就只是天上的无事小神仙而已,哪有那么大的雄心与魄力嘛。

慕寒渊续道:“故而寒渊此生不会触犯情戒,更不会作任何有失道子身份之事。”

“……”

云摇想起来了。

——乌天涯是说过,若道子违例犯戒,当雷斫之刑加身,三日三夜,痛彻骨髓,方可脱冠退位。

听着都疼。

云摇顿时有些心怵:“那确实,你还是做你的孤家寡人吧。”

离了凌霄阁,云摇想起来意,不解问:“所以你明明可以一人完成,还找我来做什么?”

“师尊方才同样听完一曲,可觉神魂安定些了?”

云摇一怔:“好像是有点,怎么了?”

“师尊日前走火入魔,难免神魂有伤,即便明面不显,难保未有隐患,”慕寒渊道,“请师尊一并来此,或许能疗愈暗伤。”

“……”

后面这几步,云摇都踏得有些不知所落。

明明当日是她冒犯了慕寒渊,只一句没头没尾的“走火入魔”作解释后便匆忙跑了,他不但真信,未介于怀,反而还认真替她考量。

也就,难怪,前世被云摇给吃干抹净得那么彻底了。

云摇越想越心虚。

几步腾挪后,眼看着快要到乾门弟子宿处了,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劝道:“此类神魂安抚疗愈之术,多覆罩一人,便多伤一分修为心神,于我助益不大,你以后还是少浪费些。”

“并非浪费。”

“怎么并非,我又不是厉无欢那种不救就要死的,”云摇无奈,“伤你十分,增我不足一分,还不算浪费?”

慕寒渊未语。

云摇已经听着殿内弟子们的谈话声音了,她正要一步踏入,就听见慕寒渊在身后淡淡一句。

像涤荡过千山落日而来。

“昔年在伏灵山上,师尊于生死困顿之际,不惜耗竭灵力,为我吹了一夜安魂曲,也是浪费么?”

“……”

云摇哑然。

就在她想回眸去看慕寒渊此刻神情时,忽听得殿里一声丁筱的惊呼——

“师叔回来了?呀,寒渊尊也一起的!”

殿内顿时一寂,弟子们纷纷问礼。

门廊之下,长风远荡,一切回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