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右手半废, 着实难以承重,刚挂上去, 右胸便被扯得一阵闷痛, 痛得她手臂都在打晃,差点儿直接松开手。

咬牙强忍过那一阵痛, 浑身都像即将脱落的黄叶一般, 哆嗦好一阵,她才稳住身形, 选好落脚处,往地上跳落、翻滚卸力。

要不是地上叶子足够厚,洛怀珠跳这一下, 恐怕要站不起来。

她捂着右肩窝以下巴掌大的位置,那里一直抽痛,像是被铁丝勾住筋脉不时扯动一般, 令人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妄动。

好不容易,蹬着脚挪到树干上靠着, 缓缓换过两口气, 她已痛得脸色煞白,冷汗滚滚。

这破落身子,就算林中没有埋伏杀手, 让她待上一夜后,第二日准得替她收尸。

她仰头看着几乎要高耸入云的树顶, 苦中作乐般想,从这个角度看天,倒是显得天明绿净,如沉秋水。

此地已是林中深处,树木巨大古老,盘生许多藤曼。

洛怀珠见得不少蛇虫由身旁蜿蜒爬过,蜘蛛蝎子在腐叶里咔咔穿行,若不是鬼神医给她在腰带缠了药囊袋子,吓退它们,估计已是蛇虫满身,噬咬皮血。

坐了好一阵,她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伸手捞了根还算结实的木头做杖,往来时路走去。

山间路,脚下多物羁绊,野兽蛇虫频出。

十分不好走。

尽管她在山间几年,也摔了好几跤,愣是咬上几口味道糟糕的腐败叶子。

“呸。”洛怀珠将嘴里的叶子和灰吐干净。

走了一阵,前胸后背都开始灼痛起来,逼得她不得不停下来,从腰间囊带里掏出鬼神医的保命药丸,丢进嘴里。

喉咙干涩,吞咽困难,只得忍着苦味把药丸子嚼烂。

洛怀珠嚼得脸色很是难看。

——药丸苦得她想飞天。

艰难把药丸子吞下,继续歇了一阵,她脸上勉强多出几丝血色。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个多时辰,日光逐渐西斜,还没能瞧见森林的边,却一不小心踩空,顺着小坡滑落,给本就多灾多难未曾复原的躯体,多添一些伤。

洛怀珠闷哼一声,撑着手准备坐起来。

咻——

一道寒芒从前方而来。

噗——

鲜红的血高高飙起,洒在沈妄川那张苍白的脸上,往下滴落,衬得他仿佛刚从阴曹爬起来一般。

带血的剑锋,横在将他带出马群的中年男人前:“是你疯了还是他沈昌疯了!这叫试探吗?!这难道不是索命!!”

中年男人捂着自己胸口的血窟窿,并不说话。

“给我去找人,若是她死了,我就让涉及此事的所有人,全部给她陪葬。”沈妄川把剑往地上一丢。

剑刃入地,嗡嗡而鸣,不得休止。

中年男人行礼退下,快步往北面跑去。

沈妄川红着眼看人走远,剧烈起伏的胸膛颤动几下,“噗”一声吐出大口淤血来。

“郎君!”书童颤颤巍巍跑来扶人。

沈妄川甩手将他推开:“去,从广济河下水门入城,去牛行街的军营里找云舒郡主,她今日应当会在这个时辰去练武,就说……我沈妄川求她,带人出城救洛三娘子。”

书童踉跄倒退好几步,愣在原地不敢动。

沈妄川吼他:“去啊!她洛三娘今日要是不能活,你就准备替我收尸,再给自己备一口棺材。我死了,沈昌绝不会让你再活。”

听到这话,书童剧烈抖了几下,忙不迭牵马奔去。

沈妄川看着书童上马远去的背影,跌倒在草地,怔怔看着摇摆的利刃。

利刃映着日光,忽而闪烁。

寒芒就在瞳孔里放大。

咫尺之间,洛怀珠不该有这样的身手,能够躲过去。

她耳朵一动,闻得身后急促脚步声,猛地闭上了眼睛。

罢了,赌赌又何妨。

叮——

利刃相撞。

暗器被打飞,撞入树干中。

头顶飞下来一个穿着皂衣的银面人,凌空一个翻身,将暗器从树上摘下,朝来去丢去。

只听“噗”一声,暗器入喉,一击致命,有蒙脸人从高树栽下,落在不远处。

全程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

银面人警惕扫过四周,见不再有异动,才回头走到洛怀珠跟前作揖,尔后递出手将她扶起来。

把人扶起以后,他便倒退几步,一副垂头听吩咐的模样。

视野里,是洛怀珠那双能瞧见沾了泥土足衣的破鞋,以及满是灰尘,磨得边角破破烂烂的裙摆。

洛怀珠拍了拍身上的碎叶,朝他行礼道谢:“多谢救命之恩,你是沈大郎身边的护卫?”

银面人轻轻点头。

“他可还安好?”

银面人点了点头,做了几个手势。

洛怀珠睁着一双杏眸,满眼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