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怀珠刚踏过小桥,进得前堂, 却闻阿清来报:“先生、娘子, 外头有个自称是内侍监陈德的人求见。”

即墨兰疑惑,把前窗推开,瞥了一眼灰蒙天色。

洛怀珠将勺子放下, 捧走碗中馎饦:“舅舅见客,我先去书房躲躲。”

书房由正堂左侧耳房所改, 她几乎日日都宅在里头,敞开室堂之间的窗牖,舅甥俩便能直面彼此,偶尔斗斗嘴,说几句家常话。

此时有客到来,窗牖自要合上。

即墨兰一边遣阿清将人引进来,一边把环饼、糖饼、滴酥鲍螺、水晶脍、糍糕、蜂糖糕、栗糕诸多早点分了过半入旁的碟子,让阿浮左手右手一个托盘,捧到书房去。

陈德前脚站到廊下,阿浮后脚才入书房,匆匆放下托盘去关门。

即墨兰瞧门牖都合上,闭紧,才将陈德请进来。

“陈监安好。”

“墨兰先生安好。”陈德满脸笑意。

即墨兰做了个“请”的姿势:“可要入座一道用些朝食?”

此时不过卯时,冬阳尚未出动,不到用朝食的时辰。

陈德不饿,也不敢同坐而食,故婉言推却。

即墨兰也不勉强,问道:“不知陈监清早赶来,所为何事?”

陈德从怀里掏出一块玉质令牌,双手往前递去:“某乃奉命行事,替圣上送来冬狩时,出入宜春苑的令牌。”

既明双手接过,递到即墨兰跟前。

即墨兰伸手接过,笑道:“劳烦陈监了,兰届时必达。”

陈德拱手笑道:“圣上的意思是,希望洛娘子也能一同前去,让他瞧瞧沈大郎与洛娘子这对佳人。”

即墨兰敛眸轻笑,起身抬眸拱手:“一定。”

“圣上那边,下朝后还需要人伺候,某亦不便久留。”陈德躬身行礼,“就此告辞,墨兰先生不必远送。”

即墨兰依旧拱手,走了几步路,站定廊下目送陈德离去。

人刚出垂花门,他脸上淡淡的笑意便消失,大拇指摩挲着玉牌,眼神幽深。

吱呀——

堂屋之间,门扇开。

即墨兰转身入内,脸上又重新挂上浅浅笑意。

他将玉牌丢给走出来的洛怀珠:“都听到了吧。”

洛怀珠用左手接住,垂眸看着那熟悉的令牌。

她食指扫过令牌边缘的龙纹,念叨了一声:“天子特宠。”

阿浮不解其意,看两人凝重神色,又不好问,只得将碟子里的最后一只滴酥鲍螺整个勺起来,塞进嘴里。

滴酥鲍螺入口即化,浓郁的奶香味在嘴里弥散开。

同卯时。

文德殿内,议完朝政并冬猎大事,唐匡民在散朝前顺嘴提了一句,让沈昌记得带上沈妄川,他已邀即墨兰与洛怀珠,得让他瞧瞧这样一对璧人。

讲完,也不等朝臣回应,就吩咐殿头官1大宣退朝,自己大步离去。

惹得群臣退朝后,又得私下密密语。

此等时刻,沈昌也不忘是个试探谢景明的好机会。

散朝出得文德门,便问他:“谢侍郎觉得,陛下此举何意?”

谢景明步伐徐徐行,手中捏着象牙笏的手指,也并无格外捏紧。

“圣上所言,既不伤民,也不伤皇家颜面,更无乱礼制之举,臣下照办即可,何须猜测。”他神色沉静不变,“右仆射当慎言。”

他说话时,也并无停顿,很快就将停下想要说什么的沈昌甩开。

初冬风甚寒,宫内树木都光了胳膊,无法阻拦。

刮肉的凉风从袖管钻进,很快就攀上小臂,一片冷寒。

谢景明抬脚跨过文德门高槛,紫袍后摆扫过缝隙中残存的一点绿。

沈昌夤夜下值后归家,背着手在房里来回踱了百十步,都未能忖度出圣意。

要说圣上忌惮他,想要捧杀,给他添多点荣光,可也未免显得急迫了些,他妹妹虽是贵妃,顶上只有一个无所出的皇后,是后宫第二尊贵的女人。

可他妹妹连育三胎,都是公主,未曾得皇子,他惯来也表现出平庸听话的模样,圣上也不至于怕他这外戚干政。

除非他妹妹又有了身孕,圣上有所提防。

现今皇后和四妃都无皇子在侧,底下的嫔与婕妤美人所出,凡一十二位皇子,皆在皇后手底下长大。

圣上意思,已很明显。

即便他妹妹再有孕,恐怕也逃不过意外流掉的命,倒不如不要。

若说圣上真心给他添荣光,那就拉倒吧。

莫非只是以此为借口,想要见墨兰先生一面?

要知道即墨兰此人年少狂傲,先帝在位时,曾三拒先帝抛出的高位,隐遁山居。

当今圣上又极好颜面……

沈昌想得脑袋胀疼,翌日差点儿没能起来。

即墨兰得知这个消息,甚至对着窗外细碎雪粒戏言,怀疑当今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