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娘子扶着坐下。”阿浮急忙说道。

沈妄川往后退了两步,圈住洛怀珠胳膊,把人扶着慢慢坐下来。

阿浮又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掏出一排寒光闪闪的银针,吹燃火折子,烫过银针给洛怀珠扎上去。

谢致礼和福伯他们处在上风口,帷帐扎在最边上,旁人听他们说话,会有些含糊,他们听旁人便是“顺风话”。

洛怀珠他们几个动静大,把人惊动了。

谢致礼见他们围成一小团,赶紧放下刀,大步走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可需要帮忙?”

听到动静的谢父谢母,也都携手出来看情况。

“这是怎么了?”

吃过药丸又扎过穴道的洛怀珠,胸口的烧灼感和尖锐疼痛,逐渐褪去,给她留下一脸苍白与满头冷汗。

阿浮利落从布袋中抖出一件不薄不厚的袍子,给洛怀珠披上,又用帕子为她擦去额上汗渍。

谢母方才见阿浮施针时,已着谢致礼将帷帐中铜壶烧开的水提来。

水放了好一阵,已经不太热,但总比用湖里的凉水要好。

“来,小娘子。”谢母接过铜壶,朝阿浮招手,“先把帕子洗洗,再给你们家娘子擦擦。”

阿浮道了一声“多谢”,把帕子洗净,再给洛怀珠拭去脸上和脖颈的汗珠。

她将擦完的帕子丢给齐光,又替洛怀珠捏了几下右臂,缓解疼痛。

事情做完,她才后知后觉红了小鹿一样的双眼。

“娘子……”

洛怀珠缓过一口气,虚弱笑着,伸出左手刮去阿浮脸上泪珠。

“哭什么,你家娘子福大命大得很,不会有事的。”

她越是安慰,阿浮眼泪越是掉得厉害。

蹒跚的福伯听到哭声,拉开谢致礼的手臂,挤了进来。

“小娘子怎么哭了?”

他人还没见着,就先把手中描了竹纹的竹盒递过来。

“吃颗杏糖酥甜一甜,什么苦气都能赶跑,就莫要再哭了。”

洛怀珠顺着竹盒上布满风霜痕迹的粗糙手指,看向垂垂老矣的熟悉脸庞。

日光绚烂,潋滟湖面的光,全数折射到垂落的杨柳上。

水雾何澹澹,如绢纱萤囊笼罩,捞走一片白光,全洒到洛怀珠脸上,模糊了她临水的半边侧影,愈发显得脸色苍白、柔和,眼底波光粼粼。

福伯怔愣看着那双熟悉的湿润杏眸,以及眸子里星星点点闪动的碎光。

“你……你……你是……”

福伯话没全数出口,已是双眼泛红,老泪纵横。

沈昌寂然无声站在垂柳后,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

扑蝴蝶

垂柳追逐, 水澹澹。

福伯俯身靠近:“你是哪家的娘子,怎么生病也没在家歇着。”

“犯病遽然,老丈见笑。”洛怀珠露出个温和的笑意, 朝阿浮伸手。

阿浮与沈妄川合力, 把人扶起来。

谢母担忧道:“你的脸色也太苍白了,不如入内坐坐, 歇歇脚再回去。”

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不了。”洛怀珠轻轻摇头, “我找片草地坐一阵就好。”

旧疾复发而已,坐哪里歇脚都一样。

福伯把竹盒塞给阿浮:“小娘子吃点糖, 不哭了啊。”

他最是见不得女娃娃哭泣的模样。

“欸……”阿浮拿着竹盒, 看了洛怀珠一眼。

洛怀珠点头:“老丈让你收着,你就收下好了。”

阿浮这才收下。

福伯见她收下后, 双手抹着腰两侧衣摆,笑得开心。

他转向洛怀珠:“这位小娘子要不要也来点?”

“好啊,那就多谢了。”她示意阿浮将自己的鎏金竹纹木匣子拿来, 交给福伯,“三娘自幼病苦,诸多忌口, 好不容易才能摆脱,那就不客气了。”

福伯大拇指按在微微凹陷的竹纹上,眸中浮现怜惜:“凡尘多苦, 谁也难免, 能甜一甜嘴,也是好的。你在此处等我一阵,我替你装满归来。”

洛怀珠虚弱一笑:“好啊。”

福伯刚离开, 背后就响起衣摆扫过草地的窸窸窣窣响动。

谢父朝着那方向作揖:“谢某见过右仆射。”

“谢公不必多礼。”沈昌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洛怀珠拍了拍沈妄川的手臂,二人转身见礼。

“阿舅”

“父亲。”

谢父侧转身, 诧异看来:“原来是令郎与令媳。”

沈昌笑着点头,转眼看来时,仿佛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样,神色急切关怀:“三娘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如此苍白无色?”

洛怀珠笑着将刚才的说辞讲了一遍。

“阿舅不必担忧,痛完那一阵,便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