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马以后,交给齐光去栓,便带着阿浮和受命跟随的长文,一同踏进里头。

脚踩在庙里破烂的青砖上,便扬起来人高的灰尘。

他们捂着鼻子,放轻脚步走到后头寮房。

凯风抱着横刀向她行礼,瞥了一眼略眼熟的长文:“三娘子,该招供的事情,都问得差不多了。”他将一沓厚厚的纸张,递给洛怀珠,“不过对方不肯吐露营州的事情。”

对方好像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足够他下地狱一般,生怕他们得了消息以后就把他杀掉,死活都不肯将最关键的事情吐出来。

“无妨。”洛怀珠接过那沓沾惹些许血水的纸张,草草翻了一遍,抽出几张,交给长文,“自己想办法誊下来,交给你们侍郎,还给既明保管。”

她将剩下的都交给拴马后,阔步进来的既明。

尔后,朝凯风摊开手:“清和在里头?”

“是。”

洛怀珠接过凯风递给她的一卷布包,柔声道:“你们这些日子都辛苦了,去歇一歇,接下来交给我便好。”她看向从寮房走出来的清和,问,“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从昏暗室内走出来的清和,眼睛有些难受地闭了闭,嘴里应着:“都在里头摆开了。”

“好。”洛怀珠往后扫了一眼,“你们都在这里守着,我一人进去便好。”

自由居的所有人,惯来都是听她的,她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长文一个派过来的人,也摸摸自己的鼻子,想办法找来纸笔趴在墙上别扭地誊抄一堆墨字。

洛怀珠抬步走进昏暗的寮房,反手将门关上,走向尽头亮着炭火微光的尽头。

寮房狭长,全围了黑色布,令里面的人不见日光。

“你倒是个硬汉,都这样了还不肯说。”

她推动火盆中的钳子,让有些黯淡下去的炭火,重新亮起红色的光,勾勒出她半边轮廓,映入被绑在铁架上的人眼中。

被挂着的黑布巾——先前在玉津园与沈昌交头的那人,也是既明他们查到叫大黑豆的人。

大黑豆被抓的日子,和沈昌持平,几乎是在救回林衡之后,洛怀珠便让齐光和既明去将人抓了,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荒废庙宇中。

他只能根据有风时,附近发出宛若鬼叫的呜咽,知晓自己还活在世上。

“想必,沈昌也和你讲过我们。这么些天过去,恐怕你也想明白了,我们为什么那日追上你,居然不将你抓走。跟随你在沈昌蓄养暗卫的地儿跑了那么长一段日子,也不动你们。”

漆静之中,洛怀珠说话的声音放得又轻又缓,不仅没有半分审人的意思,反倒有些老友闲聊唠嗑的语气。

倘若,大黑豆不是被绑在木架上。

他还真是要相信,对方真心的口吻。

将沾惹了不知多少汗水,显得越发沉重黏腻的眼皮子睁开,大黑豆视野模糊地看着角落里拨弄火盆的小娘子。

对方身形修长、挺拔,姿态端庄中透出几分闲适,不必看脸,也能知道她会是个大美人。

大美人听到铁链扯动的声响,缓缓回眸,她背对火光,五官都模糊起来,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眸,反倒在暗色之中,透出流转的光来。

他痴痴笑起来,笑得唇边和胸口上的伤口一阵阵发痛,才停下来。

“你们再怎么用刑,我都不会招供的。”大黑豆脑子都有些混沌起来,可不能招供,招供便只能死的念头,就像是一块黏在脑海里的狗皮膏药,顽固得无法去掉。

便是有着这样的意志和牛劲儿,才会让沈昌带在身边,许多年过去也没把人给换下去。

洛怀珠看着对方黑布掀起来以后,额头中央偌大的一颗黑痣,轻笑起来。

“谁说我来是对你用刑的?”

用刑?

她没那等心神力气。

洛怀珠从炭火旁边搬出一张有她腰高的高案,上面摆着一条鱼。

她将放在旁边的两把柳叶似的薄刃拿起来,转动着给大黑豆看仔细清楚:“这是番邦的玩意儿,他们那边吃东西,不用勺也不用筷子,反倒有些像我们先祖那会儿,喜欢用刀切。”

大黑豆看着流转暗光的薄刃,呼吸急促起来。

他其实也有些怕了对方的审讯,全靠心底一个撑过去的念头抵着。

此刻瞧见两把刀,身体不由自主便颤动起来。

“安心。”洛怀珠垂眸,貌似不见他面上惊恐一般,将薄刃对准瘫在木托上的死鱼,“我只是给你讲讲,番邦人是如何用两把刀,就将一条鱼切成薄薄的一片片,却半点也不损鱼骨,也不留一点残余的肉。”

她稳稳下刀,凉薄道:“没有向你下手的意思。”

昏昏沉沉的暗室里,薄刃切割鱼肉的细微响动,格外清晰可闻。

大黑豆觉得两把薄刃并非落在鱼肉上,而是落在他身上,禁不住轻颤起来,牙齿都磕巴作响。

洛怀珠就跟没听到似的,慢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