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有良心,知道舅舅对你天下最好。”

他非要强调“天下最好”四字。

洛怀珠捧起汤碗,喝上一口,附和他:“那是自然。”

她语气真诚。

“阿姊等我加冠,衡定能独当一面,给阿姊撑腰!”林衡也不甘示弱,握着手中的册子,一脸笃定。

即墨兰用玉如意敲他手腕:“专心。”

算账就算账,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没点眼力见儿。

听不清楚三娘现在夸的是他吗?!

饿得比洛怀珠还要厉害的阿浮,逮住塞饼的间隙,数落他们家先生一句:“先生老爱欺负小孩,阿衡别管他。”

一箭扎心即墨兰:“……”

林衡瞥了一眼要求严格,却并不算严厉的先生,没敢应声。

对方的确才学出众,他想要支撑起门楣,不被人看轻他和阿姊,必定要向对方虚心求教。

哪怕对方胸襟广阔并不计较,他也不欲得罪。

“多谢阿浮姊关心,衡心中感激,不过先生博古通今,学识渊博又好为人师,能够随他身旁而学,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

即墨兰又得意起来,跟个没长成的大孩子一般,高高挑起眉头,得意看向把脸颊塞得鼓鼓的阿浮。

阿浮瞥过脸去,没眼看他们家花孔雀一样的先生。

洛怀珠将一碗汤喝完,拿着空荡荡的汤碗,跑去揉了揉林衡的脑袋。

“舅舅并非寻常世俗人,不讲究那些个礼节,就算你不懂事,样样顶撞他,只要他答应过别人,就不会毁诺。”她有些心疼阿衡小小年纪,却失了少年的诸般乐趣,“你可以不必这样懂事。”

二箭扎心即墨兰:“?”

“阿姊——”林衡放下账册,抱住洛怀珠的腰,短暂撒娇便松开,“我一定会长成大树,替你遮风挡雨的。”

他不要做一棵自己独自坚韧的小草,他希望自己也能够像爹爹一样,有自己坚定要走的道。

现下,或许还不清楚,他的道在何处。

可他还能多看看,多听听,多走走去寻找。

一屋子自由居的人,除了要成熟稳重的少年林衡,凑到一块基本没个正形,嘴上也没什么把门,以戏弄同伴为乐趣。

说要是较真了,铁定要憋着一肚子新鲜气。

大家都深谙自己不气,才有机会气死其他人的道道,个个憋着坏。

这种整体融洽,局部动荡的氛围,在谢景明三人到来以后,才被放跑,多上几分正经。

洛怀珠饭也不吃了,叼着一块鸡翅,伸手就要去拿舆图,跟三人商量起正事来。

三人明日就要离开京师,必须得赶紧。

即墨兰看出少年的心不在焉,将人放去听两耳朵,顺便让少年给洛怀珠捧着的空碗里面投喂饭菜,好不让自家便宜外甥女饿着。

此人一旦忙起来,东西不送到嘴边是绝对不会主动去吃的。

阿浮也忙饿了,得让小丫头安心吃自己的份。

无奈,凑到一块的四个脑袋,全是成精的狐狸,说话也不太敞亮,三分言语三分眼神三分心领神会,还有一分,只能靠猜。

偏偏,四人都能明白对方意思,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情。

林衡听了一脑袋的糊涂账。

即墨兰幸灾乐祸,终于逮着人嘲笑起来:“如何?不好好学完功课,还想听明白别人谈话?”

当个个都是洛怀珠,和他有默契不成。

少年跟随这位闻名天下的墨兰先生已有一段日子,自以为有了长足的进步,没想到登高一看,自己还是脚下蝼蚁,一时之间有些沮丧,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别听舅舅胡说。”洛怀珠将最后一碗翡翠白玉汤放到林衡手中,“你并不清楚我们前面的部署,听不懂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等你将事务都处理娴熟,想要融合进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弯下腰,颇为温柔揉着他的脑袋,“我们阿衡可是聪明人。”

被亲姊姊一摸,少年刚放走的信心,又重新回笼,振作起来,专注接手账目诸事。

三个忙得踢脚的人,陆续而来,又陆续离开,脚步匆匆如流星。

时光在忙碌中一闪而逝。

洛怀珠感觉自己不过出门两趟,将逗留京师的苦主落脚之地也安排好,居然就到了谢景明和云舒随驾出征的日子。

沈妄川作为辎重队伍中,专门负责分配记录的书令史,也跟着大军一起出发。

只不过前者需要跟着唐匡民出入前线,后者却只需要呆在后方大营里,动动手中的笔杆子便好。

临行之前,洛怀珠让鬼神医配了一些药丸子,让他带着路上不舒服便吃。

“我不过剩下残命一年余,三娘子不用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好的药材。”所谓久病成良医,药瓶打开一闻,沈妄川就知道里面的药材肯定不会便宜。

“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