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她紧紧抓住杨姝的衣襟:“快带我去——翔凤楼。”

君凝等人终于来到蟠螭灯下,大家一齐举着火把,引燃里面巨大的烛盘,整个灯体瞬间亮了起来,异常醒目。

灯内的叶片被热气催动,慢慢转动起来,那灯面上也随之缓缓展出一幅画来。

与此同时,琴音陡然一变,旋律开始激昂,隐隐透出杀伐之气。

下方的太子脸色一变,向上看去。

秀王亦是目光一凛:“广陵散?”

一旁的黎莎见他容色严肃,不解地问:

“此曲有何不妥吗?”

秀王微微侧过脸,压低了声音:

“这个曲子还有一个名:聂政刺韩王。”

竹断

只是这会儿众人皆被灯光吸引,无心聆听琴音,就连皇帝也凭栏望去。

巨大蟠螭灯上,第一幅画渐渐显露真容:

一个少年天子坐在龙椅之上,一群大臣跪在下面,中间却又画了一个老太监,耀武扬威的,仿佛是替少年天子接受群臣朝拜。

朱祁镇眉头微微一皱,看向抚琴的绿竹,绿竹却恍若不知,继续弹琴,弦音加快,杀伐之气悄无声息的加重。

那画虽是水墨丹青,却画得惟妙惟肖,就连尚明心也一眼认出,那少年天子乃是当今的万岁朱祁镇,她冲着身旁的周贵妃问:

“万岁我认得,只是不知画上的那个老太监是谁?”

周贵妃瞟了眼左右,低声道:“王振。”

尚明心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这幅画转过去之后,第二幅画也缓缓展现出来,与第一幅不同的是,那个少年天子这回画在了下面,跌坐在地上,像是在瑟瑟发抖,那天子头上画得是一群蒙古骑兵,屠戮着明军将士。

朱祁镇蓦地沉了下脸,耳旁的琴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化作一阵风雨,掠面而来。

蟠螭灯继续转动,第三幅画随之显现。

一座城池跃然纸上,城墙上守卫的明军,像瞧热闹一样向下观望,原来那城门下,少年天子被一群手持弯刀的蒙古兵逼迫着,惊慌的拍击城门。

尚明心道:“这画的便是天子叩门吧——”

“嘘!”周贵妃忙打断她的话:“找死呐?万岁的这个短儿,不能揭。”

果然,朱祁镇见了这幅画,顿时勃然变色,拍案而起。

铮——

琴音弹至最高处,杀伐之气到了顶峰。

风雨化作雷霆万钧,四面来袭,将帝王包裹其中。

楼下的赵琮听见响声,便想带人上去,哪知道脚刚踩在楼梯上,只听喀啦一响,楼梯竟应声而断,砰地砸了下来。

众人连忙避开,尘烟荡起,赵琮心中惊慌,急声吩咐左右:

“快取梯子来!”

朱祁镇闻听声响,快步来到楼梯口,探头一看,见楼梯断裂,去路被阻,当即惊疑不定,回首望向那个抚琴的人:

“绿竹,你想干什么?”

纤指一挑,琴音由愤慨不屈的巨涛化作怨恨凄切的水流,绿竹从容不迫地笑:

“万岁莫急,后面还有呢。”

凄清酸楚的琴音宛如一声声控诉,在这控诉里,蟠螭灯转动不停,第四幅画慢慢展开。

只见那天子变成现在的朱祁镇模样,被曹吉祥、石亨、徐有贞三人按在龙椅宝座之上。

接着便是第五幅,画中央,是于谦被绑缚在法场之上,四周的百姓无不掩面哭泣。

朱祁镇握紧了拳头,手指咯咯作响。

最后是第六幅画,两个女孩儿跪在朱祁镇面前,模样肖似青萝和绿竹,她们一脸哀求的看着皇帝,可皇帝身后的太监,却执着毒酒灌进月人的嘴巴里。

尚明心低声道:“前边两幅我大概能猜出来,画的是南宫复辟和于谦之死,这最后一幅却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懂。”周贵妃摇了摇头,亦是疑惑不解:“瞧模样,跪下那两个像是元青萝和叶绿竹,可这边被灌酒的是谁?”

身侧的尚服女官却咦了一声。

周贵妃忙问:“你看出来了?”

尚服女官低声道:“回娘娘,奴婢瞧那灌酒的,像是景泰朝的华嫔,也就是皇贵妃跟和妃的结拜姐姐沐月人。”

“沐月人?”周贵妃一惊,“她不是怀了身孕,因禀报不及时,才被殉了么?难道说——”

她望向画上那个挣扎不得的身影,随着一个猜想冒出,瞬间起了凉意:

“她、她是——”

后面的话她再不敢说,尚明心却已明白,抬首看向阁楼的青色身影,喃喃道:

“原来,她也是为自己的姐妹报仇”

阁楼上的帝王怒不可遏,朝下发号施令:

“给我拆了那座灯,毁了它!”

抚琴的皇贵妃嗤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万岁,你这又是何必?你犯下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