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

太后笑着伸出手来,像儿时那般摸摸他的脑袋,慈爱之情溢于言表:

“我的好儿子,娘没白疼你。”

他有些恍神,脱口而出:

“娘,我是你亲生的吗?”

她微微一怔,而后淡淡笑道:

“你是我唯一的孩子。”

说罢,她缓缓闭上双目,溘然长逝。

南海子。

听闻太后病逝的王尚食松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走梁柱的房屋,瞬间倒塌下来,不等皇帝召唤,已是奄奄一息。

不再惧怕太后眼线的胡尚食连忙赶到南海子,亲自为王尚食诊治:

“尚食您再熬熬,万岁这两日正在悲痛之中,无暇顾及到您,等他腾出空儿来,必会召您进宫。”

王尚食摇摇头,喘着粗气道:

“我这身子早垮了,因为不想死在她前头,才强撑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如今她没了,这口气一松,就难续上了。”

“续得上续得上。”

胡尚食说着拿出那个锦盒,给她看里面的高丽参:

“您瞧,太后临死前赐了我这个,我让人炖了药给你喝,准能给你续命。”

“她赐你的?”王尚食皱眉。

“对。”

“有毒。”王尚食语气笃定,“不信你去外面喂只鸟试试。”

胡尚食闻言,立即打开锦盒,掰下一小块人参,走出屋外,不多一会儿,回来时已变了脸色:

“真、真的有毒。”

“哼,果然。”王尚食冷笑,“就知道她没这么好心。”

“怎、怎么会是这样?”胡尚食缓缓坐回床前,仍在震惊之中。

“她定然猜到自己日益病重是咱们的食杀谱所为,但又明白人心已失,回天乏术,索性将计就计,借你的手毒死我。这样,既能要我性命,还能让你一辈子活在愧疚痛苦之中,一箭双雕,报了此仇。”

胡尚食后怕不已:“还好您了解她,识破她的计谋,不然我、我真的是”

“其实我本就活不长了,她根本不必多此一举。”王尚食嘲弄地笑,“这辈子,她成也成在太聪明,毁也毁在太聪明。”

胡尚食唏嘘不已,想到一处,忽然起身:

“尚食您再挺一挺,我去找元青萝,等她病一好,就让她想法弄支人参来炖给你喝。”

“别费劲了。”王尚食拉住她的手腕,“孩子,我在这宫里大半辈子,阴谋诡计见得太多,负过别人,也被人负过,和睦到底的,也只有你和青萝了,如今她不在,你便陪我走完最后这段路吧。”

“是。”

胡尚食泪如雨下,复又坐回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王尚食缓缓望向窗外的青草地,心生感慨:

“我的家乡,也有这样的青草地,小时候,我总和村里的小伙伴一起去后山坡放羊,一边放羊一边唱歌还是那会儿最简单快乐呀,不用算计谁,也不用担心被谁算计,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那我给您唱首歌?”

“好啊。”

胡尚食擦了眼泪,调整好情绪,轻轻唱了起来:

“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拨儿”

在静谧安详的童谣中,王尚食一点点绽放微笑,在儿时的回忆中,无声离开了世间。

而青萝那边,打得知绿竹去世的消息之后,好似被摄了魂魄,变成了一个木头人,蜷缩在床上,握着那只绣着小青萝的香囊,怔怔的发呆。

那是猫乱之前,绿竹亲自为她绣的,也是两人之间最后的温情。

绿线织就的青萝伸展着枝叶,仿佛是绿竹对她微笑告别。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它,下面的人跟她说话也不应,喂她吃饭也不理,急得杨姝她们不知如何是好。

去禀报皇帝,皇帝忙着太后的葬礼,实在无暇顾及,徐云中便自请代他来看望,皇帝欣然应允。

来至长阳宫,进了殿阁,向杨姝等人道:

“都退下。”

“是。”

杨姝率人退下,殿阁内只剩他与青萝。

青萝侧躺在床上,仍旧痴痴望着香囊,对他的到来不闻不问。

他缓步到了她面前,平静地望着她的脸庞:

“她托我来跟你说声对不起。”

真相

青萝猛地抬眸看向他,随之坐起身来。

“天顺二年春,她开始侍寝,用涂抹香膏的方式给皇帝下毒,天顺二年秋,你承宠了,她怕影响你要孩子,便赶紧停了毒药,但已经晚了,此前毒药剂量太大,皇帝身体受损严重,失去了生育能力,宫中再无孩子出生。她怕皇帝死了,你会跟着殉葬,好长时间都不敢再用毒,直到你想出了收养孩子的法子,才又接着用。”

徐云中依旧冷静得像个局外人,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缓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