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褚映玉那飘忽不定的心终于落下。

一刻钟后,重新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的褚映玉和陆玄愔一起出门。

他们来到外院的一处偏厅。

知道王妃畏寒,偏厅里放着好几个烧得极旺的火盆,虽然比不上地龙,多少也有些暖和。

褚映玉和陆玄愔坐下后不久,苏媃带着一名风仙道骨的道士进来。

这道士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面有风霜之色,显然是赶了许久的路,然而却难掩那张过分年轻的脸,看着二十出头,唇红齿白,容貌秀丽。

若不是他的胸膛是平的,明显有男人的喉结,只怕都让人误以为是个姑娘。

典型的男生女相。

褚映玉怔了怔,狐疑地看他,迟疑地问:“你是孤鸿子?”

年轻道士朝两人行了一礼,声音略有几分嘶哑,“正是贫道。”

“你……”褚映玉越发的不可思议,“你的年纪看着不算大……”

道士含笑道:“回王妃,贫道今年已三十有九,明年就要四十。”

褚映玉:“看不出来……”

孤鸿子显然已经习惯世人对他年龄的质疑,十分淡定,那份从容,倒是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感觉。

褚映玉暂时将对他年龄的质疑放下,开门见山地问:“孤道长,听说你十多年前来过京城,路过长平侯府时,曾说长平侯府刚出生的姑娘是刑克六亲之命……”

孤鸿子脸色微变,说道:“王妃,贫道十几年前确实路过京城,被长平侯府请去为一位夫人治病,但并未说过长平侯府的姑娘是刑克六亲之命!”

见上首位置的雍王目光冷冽地看过来,眼中杀机尽显,孤鸿子心头一惊,在这大冷天的,生生出了一身白毛汗。

不怪他如此。

像他们这样的方外之人,其实也是血肉之躯,任他们本事再大,也大不过皇权。孤鸿子平时最不喜与皇家打交道,若不是这次被皇家的暗卫寻到并捉住,绑着回京城,只怕他都不太愿意踏入此地。

更不用说这位雍王,当朝的皇七子,他也是略有耳闻,知晓这可不是个善茬,若是被他盯上,自己日后只怕难以脱身。

褚映玉却不信,不悦道:“孤道长,你莫要骗我,这可是靖国公亲自说的。”

孤鸿子气得嚷嚷道:“贫道并未说过这样的话,若是王妃不信,贫道愿意与靖国公当面对峙!”

大概是性命攸关,也气得狠了,孤鸿子气咻咻的,那世外高人的形象都没了几分。

褚映玉不语,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似是在思索他话里的真实性。

孤鸿子越发的急切。

他进京时,便已经打听过京城里的情况,知晓靖国公是雍王妃的外祖父,对于雍王妃而言,肯定是信任靖国公多于他这个陌生人,此乃人之常情。

“王妃!”孤鸿子继续道,“王妃若是不信,贫道可以发誓……”

褚映玉见他不过三言两语便破功,有些失望,看着不像是什么厉害的世外高人啊。

幸好孤鸿子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若是知晓,肯定要喊冤枉。

他不过是个闲云野鹤的道士,虽出自禹州城有名的松鹤道观,却也不是观中最厉害的弟子,只是生性散漫,喜爱玩山玩水,不愿受红尘羁绊,称不上什么世外高人。

褚映玉心绪虽乱,面上并未显,说道:“此事我自会去查证!孤道长难得进京一趟,不如在府中盘桓些时日,好让我等略尽地主之谊,不知孤道长意下如何?”

她说得客气,却不容质疑。

孤鸿子除了应下,还能如何?

不管是他,还是他身后的松鹤道观,都无法和皇权对抗,他只希望雍王妃要查的事别牵连到自己和松鹤道观。

等孤鸿子被苏媃带下去,褚映玉脸上的平静破碎,露出茫然之色。

“映玉?”陆玄愔揽住她的肩膀,担忧地看她。

褚映玉迷茫地看他,喃喃地道:“王爷,我虽然早就知道外祖父的话不可信,没想到他话里只怕没多少真的,他在哄骗我……当年的事,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呢?”

天空阴阴沉沉的,到了傍晚时,突然下起雪。

褚映玉抱着一个掐丝珐琅的暖手炉,靠在窗边,望着窗外絮絮而下的雪,此时天昏地暗,让人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

陆玄愔从书房回来,拂去飘落在肩膀上的雪花,看她坐在窗边,这窗并未关严实,时不时有些雪花飘进来。

他走过去,一把将人抱起,远离冷风直灌的窗口。

摸了摸她被寒风吹得冷冰冰的脸蛋,他用一件大氅将她裹紧了一些。

褚映玉回过神,朝他笑,“王爷,我不冷的。”

陆玄愔哪会信她,难免迁怒伺候的下人,一群丫鬟嬷嬷被他凌厉的目光盯得战战兢兢的,差点跪下请罪。

还是褚映玉摆手让她们下去,说道:“王爷,是我想看雪的,不怪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