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裴时深扛在了肩膀上,就好像里子面子全丢了,他将外套领口扯起来,将自己脑袋整个儿包住,唯恐被路过的游人看见。

但裴时深并未被他岌岌可危的信誉所蒙骗,一只手抄兜,一只手扶着他的腰,露出来的一截儿小臂肌肉紧绷,且脚步非常悠闲沉稳,朝着山上散步而去。

苏星禹一开始还挣扎来着,但他发现裴时深说自己卧推120kg,并不是什么关系到男人的面子话。

他折腾到都快把腰闪了,也没能把自己给折腾下来。

等到了后来,他就好像是个人体挂件儿一样,认命地被抗着上山,双臂都来回丢荡,“……”

“我要告状……”苏星禹紧闭着眼,纵然气若游丝,但仍然倔强,“你这属于是虐待、我要告你——”

在这个时候恰好路过了山上小屋,摊子上卖各种海贝壳、矿泉水饮料、以及乱七八糟的儿童玩具。

裴时深停顿下来脚步,看着小摊方向,忽然问他,“烤肠吃么?”

沉默弥漫了一阵,但最终还是响起没骨气的声音,“……吃。”

苏星禹终于被放了下来,蹲坐在了小屋的台阶上,手里拿着根儿用竹签穿着的烤肠,慢慢啃咬着吃。

山上小屋的摆摊阿姨,握着个苍蝇拍来回扇呼,看着他们两个招呼着喊,“矿泉水饮料要不要?有可乐、雪碧、红牛……”

苏星禹眼中露出希冀的光芒,抬起头看向了裴时深。

但没想到,裴时深竟然将手腕上挂着的保温杯拧开,直接递到他面前,“有温开水。”

“……”苏星禹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些许,“你非要我这么满眼失望地看着你吗?”

“是啊是啊。”摆摊阿姨也跟着帮腔,“给自己男朋友买瓶饮料怎么了?今天敢不买饮料,回头结婚就敢不买戒指!”

结果没想到此话一出,现场两人双双都将脑袋扭向了一边,脸颊上浮现出如出一辙的淡淡红晕。

摆摊阿姨已经见惯不惯了,“哟,没表白呢吧?”

“咳咳——”苏星禹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实在是忍不住,低声说道,“姨……”

他本来想说,您少说两句,我们就买。

但是没想到自己的话都还没说出口,裴时深已经掏出了一张十块,“再来两瓶可乐。”

稍等片刻后,他们两人肩并肩坐在了石板台阶上,手中各拿着一瓶可乐。

苏星禹一只手拿半根烤肠,另外一只手拿喝剩半瓶的可乐,不管是吃的喝的都是人家买的,嘴上还忍不住损一损,“你怎么也喝可乐?刚刚不还说有白开水——”

裴时深就仿佛听不见,风轻云淡地抬起手臂,往嘴里倒了点可乐,面无表情地说道,“破戒。”

最后一段上山路,就是崎岖的石板路,茂密葱绿的树丛遮天蔽日,仅仅在树叶缝隙当投下点点明亮光斑。

苏星禹不想再被扛着,所以这回老老实实用两条腿走路。

可他对爬山这种中老年旅行团活动实在是毫无兴趣,走出都没多远,就忍不住锤了锤自己酸涩大腿,“哎……你说咱们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为什么要到山上来呢?”

走在前方的裴时深再度停下来,转过身来很淡漠地看着他,“哦?是吗?”

“我以为,按照你的身体素质已经可以归于中老年一类。”

“……”苏星禹脸上露出了沉默又不忿的表情,顿了顿后,忍不住道,“爬山就爬山,你怎么还人身攻击?”

而就在这时,裴时深忽然拨开了旁边一处灌木,露出一条隐秘小道,开口道,“到了。”

苏星禹倦怠精神为之一振,起身走上前,那一瞬间——

从山顶俯瞰下去,蓝天白云宽广无边,舒卷明快,就仿佛是油画世界一般。

大片大片浓密软绵的蓬草在微风摇晃之下,呈现出绿色浪潮一般的质感,柔柔地、轻轻地生长律动。

无数雪白的麦冬花,点缀在这条无边广袤的绿毯上,花瓣被阳光照射得晶莹剔透,蜜黄色的花蕊芬芳吐露。

万里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下来,造就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生命奇景,就仿佛心胸为之所开。

“哇——!”苏星禹就如同一阵风般冲入了草海当中,他张开手臂,感受着纤细草叶从指尖划过的细痒感觉。

他甚至还加快了速度,向前一个滑铲,顺着从草坡向下滑动,肺腑之间满是激荡,甚至忍不住仰天大喊,“啊啊啊啊——!!”

这一刻,就好像天地畅快而自由。

苏星禹太喜欢这种感觉,直至折腾不动,摊开了手脚任由自己被阳光照射,躺在了柔软草甸上,胸膛起起伏伏,跟随着千万生命一起律动。

身旁忽然传来细微声响。

紧接着,裴时深也坐了下来,手肘撑地,半侧着身,俯瞰着无垠广袤的草地。

沉默无言了片刻后,他用独有的清冷嗓音,轻声呢喃道,“此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