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片场重新整理好,各机位准备就绪,再次打板之后——

他也再次跑出了那种被尿憋着,却到处找不到厕所的感觉,着急忙慌,还得回头瞅瞅。

不过没回头成功,他就被一巴掌兜住了后脑勺,直接给按在了地面上。

追逐戏码应该已经拍了不少,缺的是挨揍的镜头。

苏星禹挣扎着在地上翻了个身,用余光瞄了眼机位角度,心想是不是有点出画外了?

但他刚走岔,下一秒钟宸昇的拳头就迎面砸来——

那可真是猛,招呼都不打一个,拳风迅猛袭面而来,苏星禹活生生被吓一跳,眼睛紧紧一闭。

宸昇就不是个演员,要他演得出来,全靠“真”这一个字。

陈生就是他,他就是陈生——或是说他无论怎么表现,都在“陈生”这个人设范畴内。

拍摄情绪冲突强烈的戏码,就只能完全代入,但打斗戏完全代入了,搭戏演员就遭罪,免不了要挨几下。

苏星禹蜷着身体,鼻涕眼泪一股脑都冒出来,嚎啕惨叫到脖颈青筋凸伏缠绕。

宸昇瞳孔黑沉,表情肃穆到几乎可怖,明明是疯狂的施暴者,却无端透出一种极致的冷静。

陈生不可谓不是高智商的人,偏偏是这种与生俱来的极端基因,与他卑懦贫苦的人生是结合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局。

场面阵仗实在是太惨烈惊人,确定镜头捕捉效果后,工作人员第一时间上去拉人。

宸昇跳起身来,转头就走,不让任何人碰他,一身冷硬偏执的气场,也无人胆敢上前。

苏星禹的身体就好像瘫痪了似的,胸口起伏急促剧烈,缓了好久,才借着别人的手,从地上翻身坐起。

周围环绕着许多关心宽慰,亦或问他要不要去医院——

嗡嗡吵杂一片,苏星禹脸上表情有些呆愣,明明都听见了,但却好像什么都听不清楚。

他下意识地咧开嘴笑了下,但实际目光却穿越了层层人群,去寻找那孤执高瘦的身影。

丛生野草的细长叶片上,飞溅着几滴喑红血迹,方才挣扎过的地面,残存着暴虐痕迹,粘稠血丝从拳锋滴落、被风拂动吹落在了不知名角落。

从始至终,宸昇都没有哪怕一拳落在他身上,偏执冷静、拳拳致命,却又都仿佛自毁一般。

夜风忽然拂面,苏星禹脸上神情空白迷茫。

他忽然感觉到胸口的那个血淋淋的空洞,在被灌注进这风、这夜以及这绵绵不尽的月光。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请各位吐点海星金币,我会很快乐(双手手心向上摊开)

丢了一颗“星星”

宸昇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是虚幻,什么又是现实,他自己究竟是“陈生”,还是说“陈生”是“宸昇”在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投射倒影。

有时候,他仅仅是看着苏星禹的背影,胸腔当中就仿佛被无形之手攫取住,一股一股往外挤泵令人倍感窒息的情愫,眼泪流淌不出,是因为早在心间便已经风干。

——为什么“陈生”不能爱上“苏牧”呢?

全组上下,好像没有任何一人能够回答他,因为陈生是罪不可赦的绑架犯,是个出生在贫穷罪恶当中,极端而又偏执的失学少年。

那么宸昇呢?他何尝不是个卑懦迷茫的少年,站在荒野莽草当中,却不知自己的人生究竟该何去何从——

当拍摄杀青戏的那天,陈生被警方逮捕,铐上手铐,被押送上警车。

他忽然转头看来,亦或者说是宸昇不由自主地转头看来,在杂乱无章的片场当中,企图寻找那个清瘦的少年身影。

在一片红蓝闪烁的光影当中,剃着板寸青茬的孤高少年,静静立在原地。

而就在这时,一片落叶忽然如同神来之笔一般,飘落了下来,遮盖住了那双狰狞熬红的眼眸。

在那一刻,就好像整个人生都被就此宣判——遥途不可知,此去经年累无期。

宸昇作为个人微言轻的小人物,并没有资格参加杀青宴,当然也没有蛋糕,也没有鲜花。

他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窄小逼仄的房间当中,在简陋无比的钢丝床上枯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将不锈钢盆、擀面杖什么的都扒拉出来。

他按照自己曾经所见,笨手笨脚地模仿,开始慢腾腾包饺子。

灶上水开沸腾,滚烫蒸汽扑面而来,宸昇守在锅边,手拿笊篱,将煮碎、下锅就散的饺子,以及漂浮起来的肉和菜,全都给捞起来,闷不吭声地自己吃了。

毫不夸张地说……放下笊篱的时候,他被碎饺子顶的都有点想吐。

当天色黑沉下来之后,宸昇低头看向折叠小桌,两大盘饺子、一盘地三鲜、还有他专门偷师学来的锅包肉。

他在围裙上把手擦擦,从兜里掏出来个老式翻盖手机,给里面唯一主动存下来的号码打电话。

“嘟——”的忙音响了许久,最后传来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