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

“好”。

我说。

同样是水汽蒸腾,我却总是怀念和椎蒂一起洗澡时沐浴露的清凉薄荷味。足够冰感的沐浴液被涂抹在脊背,椎蒂的手会沿着腰肢绕过来,最后慢慢、慢慢地圈住我。我们玩的时候总是不分场合,因此除非偷懒,我们基本都会在玩完之后跑进浴室“冲凉”。

前同事曾经说过,早晨洗澡会冲散身上的“阳气”,对身体不好。那时我正用纸巾去擦发尾上积攒的水珠,没有听见她之前说了什么,也没听领导说了什么。我不喜欢吹头发,总是用毛巾绞至半干就匆匆出门,宁愿保持着这样湿漉漉的姿态,直到它自然风干。在那时的我看来,例行会议与在校时的班会课也没有什么差别:一旦开小差,领导和其他同事就会停止讲话,所有人一起看着你。

但是今天不一样。当我洗完澡,裹着浴巾走出淋浴间时,甚至有闲心盯着半身镜里的自己。在我读高中的时候,有男生说我的面相看起来是很重欲的人;当他们开玩笑的时候,会故意摊开两只手,向上平举放在胸前,夸张地一颠一颠;然后所有人都会偷偷瞄向我。我不喜欢他们说的话,也总是含胸驼背,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逃避现实;当我二十八岁突然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体态并不好看,肩颈也经常酸痛,因此不得不把腰直起来。

其实,当我因为失忆,找工作四处碰壁的时候,我是很想考公务员的:我学历又高,记忆又停留在刚高考结束的时候,这条路正是再适合我不过。

但是体检的时候,医生对着我肩膀上的纹身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当时还以为她或许知道些什么,等到回去的路上才反应过来这是公务员体检。那天体检我还做了妇科检查,当医生问我性生活史的时候,我吞吞吐吐,惹恼了她,最后狼狈地脱下裤子,爬上了检查台。当我把腿张开成形,还没来得及感到羞耻,冰凉的手指已经捅进我的下身,只是刚一接触就停下了,“有月经怎么不说?”“我忘了。”我当时说,都忘了自己怎么离开的,只记得医生说“你可能是有过性生活史的。”

最后没有被录取,但说的是我存在“其他原因”。

“可能和你之前的情况有关。”当时面试官模棱两可地说。

什么情况呢?我不明白。

肩膀上的纹身看起来是一条弯弯的曲线,下面有两套竖线,再下面又是一条弯弯的曲线,像罗马数字“2”又或者双子座?;但是……当我凑近半身镜,发现顶上这条曲线底下还连着两个小小的点,就像给这个2加了两只眼睛。这两个点实在太不明显,简直就像是画错了。一旦注意到它们,它们的存在感就越发强烈,像在镜中与我隔空对视。我想不明白,于是不再细想,换好家居服后,只身走进厨房。椎蒂很快就到了,他说小姨夫会负责送他。

将水磨糯米粉捏成团,掰下三分之一搓成细细长长的一条;用刀将团条切成比小拇指甲盖还小的小段,像炮制橡皮屑一样把案板滚满;电台里的主持人轻松谈笑着,我一边听,一边把搓好的迷你小粒们抓起,扔进半碗糯米粉中,免得他们粘在一起。准备好的冰糖放进水中沸腾,只有正常圆子四分之一大小的超迷你小圆子气势汹汹地冲进锅里。第一次煮开,打散的鸡蛋花在气泡中绽开;第二次煮开,两勺新挖出的酒酿在煤气声中融化。第三次煮开,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按照教程说的放入枸杞。早就备好的藕粉兑水化开,放了半碗倒入锅中,忽然感觉量实在做了太多。在我准备关火的时候,门铃声同时响起。于是我将锅盖扣上,熄火去开门。

第一眼就看到坐在行李箱上的椎蒂。他的胳膊支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对着我绽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我也忍不住笑了,连忙抬头去看来送他的小姨夫。

“阿南今天没来,她值班。”

“嗯,没关系,我知道。”我将门彻底拉开,“进来坐一会吧?”

“不,不。我把椎蒂送到就好了,这就走。”小姨夫忙不迭地往后退,生怕自己打扰了什么似的。

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还是椎蒂从行李箱上跳了下来:“我会尽量不给姐姐添麻烦的,放心吧。”

显然小姨夫不是很放心,他一步三回头地走到电梯口,犹豫了一下看向我:“要是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好。”我说,目送他上了电梯。

不知为什么,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我的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寒噤。说来可笑,我老觉得老旧小区的电梯是很容易掉下去的;下一秒,一颗小炮弹就不管不顾地朝我袭来,我只好把他赶紧推进门去。门刚一关上,椎蒂就环住我的脖子,踮起脚开始吻我。

“好想姐姐。”椎蒂低声说,又亲了亲我,好像言语表达都是在浪费他的时间。我却想起锅里的酒酿圆子来,又惊觉自己的手刚好停在椎蒂的屁股上,一时之间也震撼于自己的无耻。椎蒂发现我动作越来越僵硬,于是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上下打量我:“怎么了,一可姐姐?”

“……我做了酒酿圆子。”我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