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娘没有耽搁,不多时便带着白小怜来了。

洗去面上浓妆后,叶瑾诺终于看清白小怜的脸——是个生得标致的女子,可惜法力不算太精,眼角处已经可以清晰看见岁月的烙印。

“奴家小怜,叩见曦玥公主,请殿下安。”许是来时路上便听郑娘说了原委,白小怜进了内堂便忙不迭叩首行礼。

她额头触地,重重闷响过后再抬眸时,眼圈已是红透,哽咽道:“五十年前白府二百七十三口灭门惨案,如今被贼子轻描淡写遮掩过去,奴家不忍看冤魂惨死无处伸冤,苟活至今只为讨个公道,求殿下为奴家做主!”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叶瑾诺捏紧自己手中手绢,沉声问道:“你口中贼子乃是何人?又可有证据?”

二百七十三口,一夜之间被灭门,哪怕魔界子民众多,也足够称得上是一桩惨烈大案。

白小怜忆起当年惨状,泪水便如断线珍珠一般大颗大颗落下。

她嘴唇颤抖,又是一个响头重重磕在地上,“灭了白府满门之人,乃是当今醴丰郡郡守赵安!奴家不过一个下九流的戏子,又怎么斗得过官府?空有证据在身,却始终不敢轻易写下诉状,只因、只因他赵安有个高嫁的嫡姐,殿下,奴家有证据,但、但······”

但不敢轻易拿出来么?

叶瑾诺垂下眼睫,轻声道:“给本宫看看,若是证据确凿,明日辰时,本宫便升堂审理此案。”

若是臣民要交付信任,她自然不会辜负。

可是,白小怜真的信得过她吗?

内堂中静默片刻,白小怜才颤抖着起身,轻轻解开自己裙上罗带。

“白小怜,你这是做什么?!”唐弈又惊又气,抬手便是一道法力,锢得白小怜动弹不得。

叶瑾诺却是若有察觉,抬手制住唐弈动作,淡声道:“唐爱卿,带着掌事出去。”

唐弈看向她,见她眼中坚定,终是低头拱手行下一礼:“谨遵殿下懿旨。”

男子离场之后,叶瑾诺才再次看向白小怜。

白小怜眼中坠下一滴泪,闭上眼当着叶瑾诺的面褪下罗裙。

叶瑾诺垂眸看向她腹部,顿时瞳孔一缩。

只见女子白皙平坦的小腹上,竟是有一道狰狞恐怖的刀疤!

刀疤直直剖开她小腹,难以想象她当时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听见叶瑾诺吸气声音,白小怜才再次颤抖着开口:“殿下,当年之事有流光明珠记下,奴家怕证据落入贼子手中,冤魂再无沉冤得雪日,便亲手剖开身体,将流光明珠藏入,便是奴家身死,证据依然不会丢失。”

流光明珠,一颗便值百两银子,因着明珠可留存一段景象在其中,催动法力便能见得,有点身家的商贾或是官员府上都会备上几颗,以免哪日遭遇不测,还能有证据留存。

叶瑾诺想过白小怜手中会有流光明珠,可她不曾想过,白小怜竟是用这样极端的方式,用性命保护着证据。

她看向白小怜的眼睛,终是断定白小怜没有说假话。

“明珠是否还能取出?”叶瑾诺静默片刻,又轻声问。

“能。”

一旁的郑娘听见白小怜的回答,顿时急了,对着叶瑾诺跪下连连磕头:“殿下、殿下,明珠留存小怜体内已久,只怕贸然取出,要伤及小怜性命!”

“能取出!”白小怜声音拔高,只是话语间掺了颤抖:“殿下,只要能为白府伸冤,奴家哪怕丢了性命,也在所不辞!”

她流着泪,可眼中只有一片坚决。

叶瑾诺心念震荡,轻轻摆手:“本宫能找到别的法子定罪,白小怜,你且先将当年之事,细细说来。”

白小怜呼出一口颤抖浊气,努力平息下心中愤慨,才开始轻声诉说:“奴家出身贫寒,爹娘嫌弃奴家是个丫头,养了奴家十年,便将奴家卖至烟柳巷中。

那烟柳巷压根不是女子能待的地界,奴家那年才不过十岁,只能做粗使丫头,可客人动辄打骂,老鸨子更是将奴家几次打至晕厥。

奴家想逃,逃了几次,便挨了几次毒打,好在最后一次奄奄一息之时,撞见了路过的白娴白小姐,小姐可怜奴家岁数小,便将奴家赎回了白府,做小姐的丫鬟。

说是丫鬟,可小姐对奴家就如对妹妹那般,替奴家治好了伤,教奴家读书认字。

奴家当年陪小姐去听戏,小姐见奴家喜欢,便送奴家在郑娘手下学了唱戏,说是若是奴家哪日出了府,至少还有谋生的本事。

小姐还说,若是奴家不愿出府寻个活计做,待奴家长大些,便给奴家寻个好些的夫家,安稳过了此生。

老爷一心向善,小姐谨记老爷言传身教,哪怕是对手下丫鬟,也是和善温柔的,奴家那时便想,若是能此生都伺候着小姐,寻不寻夫家,也不重要了。”

忆起曾经,白小怜不由再次泪流满面,她深深吸了口气,又颤抖着吐出,可再说下去时,目光中又带上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