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回忆碎片足以让如今的辛越尴尬到脚趾抓地,但十六岁的他只会觉得自己穿着大一号的校服把袖子撩到手肘以上、双手插兜的样子帅到无以复加,能迷倒万千少女。

“为什么?对我有什么好处?”谢金妹一开口,辛越就想,果然是那种爱学习的女生啊。

“呃。”辛越听到了藏在楼梯拐角的损友们的窸窸窣窣声,他卡壳了一下,目光扫过低处,只一秒就从谢金妹的帆布鞋判断出了她的经济状况。

在制服统一的校园里,能满足中学生攀比心理的不外乎那几个部件,鞋子则是最明显的一个。

也就是几十倍价格的差距吧。

“我零花钱很多。”辛越不经思考地说。

这句话回头看来可能会带有侮辱人的味道,但当年的辛越是意识不到的,还正中了当年的谢金妹下怀。

“好啊,把你零花钱的八成交给我,我就跟你谈。”谢金妹也看出来辛越是个有钱的少爷,她没想到的是,她发挥想象力想象出来的八成,还不到辛越实际零花钱数额的零头。

知道金钱对谢金妹意味着什么都是后话。

在当下的时间线上,她变成了安云暄,从她的衣着上再看不出来昔日的寒酸,大概也有庄翊出手阔绰的帮助。

“?”安云暄回了一个问号。

刚从回忆里抽离出来的辛越差点问她怎样才愿意过来,往上一看聊天记录,人也没说不愿来。

他在放空中回忆了许久,没在听家里人吵嚷了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庄女士挂上了满意的笑容,庄翊又要出院子里去打电话了。

“云暄,我妈还是想尽快见你,抱歉,我压不住我妈的性子。”庄翊向安云暄道歉,他没能按照承诺把见父母的事尽力延后,他和安云暄原本是预计见完大哥之后过几个月再见父母的。

有辛越的话在前面做了个铺垫,安云暄对此有心理准备。“没事,早晚要见的嘛。”她和庄翊说话时多用这种撒娇的语调,但还是因为有跟辛越的对话在先,联想到辛越那个人,她有点想吐。

“嗯……那你看看吧,最近什么时候你有空,我们再跟我妈吃一餐饭。只吃饭就行了。”

“庄翊,你跟小安谈谈呗,现在就回去把她接回来得了!”庄女士站起来,把手当成扩音器放嘴边朝庄翊喊道。

辛老四玩了许久血流麻将,终于打了一局好牌,兴致高昂:“庄翊,你跟你媳妇儿说,来家里,四哥给她打个大——红包!”

俩最小的侄子更是兴高采烈,鼓起掌来:“新娘子!新娘子!”

“什么动静?”安云暄听到了杂音,问。

“我妈叫我现在就去接你,我四哥说你来了打个大红包。”庄翊捂着靠近大厅的左耳说,“开玩笑呢,你难得休息,好好享受假期吧,红包你什么时候来都有的。”

安云暄来了精神,午饭后的晕碳倦意一扫而空。

她喜欢钱。她们这种穷久了的人都这样,就算告别了拮据的日子,还是会在某个关头发现自己非常危险地难以抵抗金钱的诱惑力。

就连被她称为填错了的志愿也是这样。前十二年努力读书却没有一个职业选择教育,她对未来职业的认知局限于她的眼界,和少部分上网时间搜索来的知识,高考后填报的都是看起来体面、能赚钱的专业。

第一志愿滑档没有让她感到难过,她后来了解到要成为能挣“大钱”的医生得熬几十年,她可能会饿死在规培期。

然而她就读的法学也只是看上去很美,咬牙读了才知道这是一个不输医学的“大后期”职业,还更依赖手中把握的资源。

还好她也不再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学生妹了。她认识了庄翊,他为人低调,从不露富,但是愿意倾尽资源给她。她挂证的律所,她的带教律师,都算是庄翊托人给她找的。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安云暄会审视自己,她对庄翊的爱情是否不够纯粹。她想嫁给他,有几成是因为爱情,有几成又是因为他的家庭。

她对自己说,都那么努力地从她的家里逃了出来,想为了自己谋求一个更好的环境有错吗?又不是不爱他。

凡事论迹不论心。安云暄每个月都能用这句话说服自己好几次。

在打证之前她一定会把她的身体状况说出来的,现在不是还婚期未定吗?

可是辛越出现了。

她有了新的角度审视了自己,她就非得要在多出一层复杂伦理关系的情况下,再毅然决然地嫁给家庭环境也不算简单的庄翊吗?

而且一听到能马上拿到迟早会得到的钱就心动了。

“云暄,你要过来吗?”庄翊轻声问。

庄翊知道她的家庭背景,知道她的喜好,当然知道她曾经的贫穷和现在的爱财。他那人聪明得很,能问出这句话,说明他有自信把握住了她的心里轨迹。

那她还装什么呢。

“来吧!”

安云暄决定去一次庄翊家,最好能逼自己一把,别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