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琉斯断断续续地讲了很多。

语气虽然没有特别激动,但也听得出深重的、压抑的情意。

莉莉对这些完全没有实感。

可能是因为凯洛之前的猜测,给她做好了心理准备。

也可能是因为她一直对法尔琉斯或者神庙没有好感。从第一次见面,法尔琉斯要求把学生们的许愿纸条逐一翻出来进行“审查”开始,她对他就有种微妙的恐惧与不满。

在幼时幻想过的认亲画面中,莉莉觉得自己会喜极而泣。

但是法尔琉斯说出这句话时,她只觉得心里沉了沉。

‘这可怎么办……’她脑子里突然闪过。

她还想到,自己活到现在太不容易了——如果马车上的圣职者没发现她,她说不定已经被法尔琉斯闷死在行李箱里。享年两岁。

而且,她本可以在爱她的父母身边长大。而不是作为教宗挟制法尔琉斯的筹码,从小被寄养在圣真学院,饱受贵族们折磨。

法尔琉斯又说,神庙一直有关注她的成长。

不过当她到了七八岁——也就是法尔琉斯展露出特殊能力的年纪时——她依然表现得普普通通、平平凡凡。这之后,神庙就逐渐减少了对她的关注。

兄弟姐妹之间,同时出现特殊能力者的概率很大,但不代表必然如此。

她本身没有什么价值。

但是神庙依然把她当作某种激励工具。

只要法尔琉斯表现出一点点懈怠,或者有哪里做得不够完美,教育他的人就会立即提起——“这样下去你是没办法见到妹妹的”。

法尔琉斯非常努力地学习。

成为虔诚的信徒,

忍耐苦修,

接受声带切除手术,

佩戴喉锁与面具,

不再与发声人之外的人肢体接触……

他过去的十多年都在为这一个目标努力,那就是重新找回妹妹。

他成为了整个显圣神庙最年轻的主教。

因为以他的情况,只有成为主教,被派驻出去,才有希望离开显圣神庙,去见莉莉。

教宗将他派驻到了圣真学院。

比起大贵族的领地,这个学院不是什么抢手的地方。很多与他有竞争关系的主教也暗自松了口气——认为教宗没有把他派驻到重要领地,应该不准备将他培养为继承人。

只有法尔琉斯自己知道,去圣真学院是他苦苦哀求的结果。

他能隐约感觉得到,与他血脉相连的妹妹,最近几年过得非常糟糕。

他非常想去她身边。

于是他想尽办法说服了教宗。

——她一定是有特殊能力的。一定能为神庙奉献强大的力量。一定是忠贞又虔诚的信徒。一定会与我共同成为不朽圣王的追奉者。

他向教宗做了很多保证。

教宗最终点头应允。

他提出的条件,法尔琉斯全部答应下来。

“只要再见到你,与你在一起就好……”法尔琉斯满足地低叹。

莉莉在地上坐得腿都麻了。

她听见主教们关门离开的声音,连忙从桌下钻出来。法尔琉斯俯身扶着她,很突然地把她抱住了。

“呃……”

莉莉很少跟人贴得这么紧密。

更何况法尔琉斯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位高权重的陌生人。

他的衣袍太薄,几乎是肉贴着肉。陌生的温暖浸透了她的身体,手臂环绕着肩膀,压住后背,将她的胸口用力挤在他的身体上。胯骨之间彼此摩擦,双腿位置交错,私i处隔着可以忽略不计的衣料,紧紧嵌合在一起。

莉莉感觉到令人窒息的压力。

法尔琉斯觉得他们像是完美绞合的两个齿轮,绝对匹配的锁孔和钥匙,不可分割的黑白琴键。

“……放、放开我!”莉莉用力推了推他的手臂。

法尔琉斯比想象中更坚持,他慢慢放松了力量,但是把脸贴得更近了。

莉莉从他青空一般的眼睛看见自己。

她能感觉到他轻轻喷在她脸上的呼吸,看见陈年伤疤像蜈蚣般蜿蜒的丑陋边缘,甚至连他脸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距离下,再伟大的脸也难以分辨美丑。

“我很想你。”法尔琉斯的声音在颤抖,他的眼睫毛也是,莉莉生怕他哭出来。

如果在这样悲情的认亲场面下,他哭出来了,而她没有任何表示,那就太尴尬了。她可能也需要装哭。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法尔琉斯断断续续地说着,把下巴压在她的头顶,“甚至见到了,也无法触碰,因为我背负着‘枷锁’。”

“你一定不记得我了……分开的时候太小了呢。我也是害怕自己忘记,才把胎记纹在这里的。”法尔琉斯抓着她的手腕,慢慢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这是我挚爱之人的形状。”

莉莉心里尖叫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