裨海九州之中,有一赤县神州,神州之上,灵气充裕,造化神秀,天生地养了无数魈魅精怪,其中多为草木禽兽变化而成,世人谓之妖怪。

云梦大泽以西,山光水色尽头,有一烟霞洞府,原是一名散仙的修行居所,然而白云苍狗世事变迁,如今竟被一头赤狐所占。

那狐狸天资聪慧,颇有造化,不过两百余岁,便已修成人形,习得一身变幻本领。

却说惊蛰时节,暖风徐徐拂进泽国,江河顿生春意。

眼见满目的燕蝶轻狂,柳丝撩乱,一颗狐心不由飘飘荡荡,遐思非非。他暗自忖度起来,尘世好景无限,莫使光阴虚度,遂起了贪玩念头,当日搭乘一叶扁舟,迢迢轻渡千重万重山,驶向温软水乡。

途经一处芦苇荡之际,忽听一声呼唤:“烟霞洞的,要往哪里去?”

回过头,见那苇草深处风蒲飞散,涟漪四起,一条青首黑身的巴蛇缓缓浮出水面。

听见狐狸答道春光正好,欲往人间一趟,巴蛇道:“那可正巧了,这几日便是「恒渊节」,且有一场热闹可看。”

说罢,张大嘴巴,吐出三枚圆润硕大的黑珠,衔在舌尖,方才继续道:“这是我从阴泉之底、圆水之中寻来的黑蚌宝珠,有消暑招凉奇效,准备献给恒渊真人做贺礼,只是我的妻子产期将至,需要时时陪伴在侧,不得脱身。真人居所便在云梦泽东面的镜山峰上,你若要远游,还请顺路代为转赠。”

这一狐一蛇也算多年邻居,素来相安无事,见他着急委托,狐狸自然应允,小心接过宝珠,在对方的感激声中继续划桨慢行。

其实他根本没有见过恒渊真人——那是过于久远的传说了,千年以前兵燹不休,举世板荡,一只诸怀凶兽肆虐无忌,带着麾下三千獏?,啸聚大泽,啖食附近人妖牲畜,为祸一方。幸而一位道人路经此地,不忍黎庶饱受丧乱苦痛,出手将之斩杀,使得云梦泽免于生灵涂炭。为了感念义举,人们自发举办祭礼,久而久之,渐成节庆,习俗延续至今。

至于恒渊二字,那并非其本名,乃是斩下诸怀头颅时,凶兽怨气凝结不散,道人便以佩剑镇压,因剑身錾有恒渊二字,从此成为代称。

这些丰功伟绩狐狸颇有耳闻,因为对方仍旧居住在云梦泽,仿佛成为了这片疆域上永续不熄的太阳,安静庇佑一方水土安宁。

木桨摇动速度渐快,穿过绵绵的红萱碧草,他的思绪从那邈远往事上翩飞而去,比起一位神通广大的仙长如何驱妖捉鬼,狐狸更加好奇即将抵达的繁华人世。

恰逢附近城镇举办灯会,极尽喧腾嘈杂,狐狸顺着熙攘人潮随波逐流,吃过枣泥酥饼,喝过卤梅凉水,看过才子佳人的戏剧,那两张浓墨重彩的面孔在丝竹弦乐中亮相登场,立于台前,摆出交颈依偎的姿态。

小妖怪还未经人事,于情爱之道尚且懵懂,只觉衣衫鲜艳,造型新颖,于是跟随戏班一路兜转,白日混迹人群看戏,晚间潜进幕后,趁着夜深人静,学起伶人花旦唱诵台词,咿咿呀呀叫唤不停。

他最喜欢牡丹亭,觉得死去活来格外趣味,反反复复唱得久了,戏班自然传出闹鬼流言——有只充满骚情的鬼游荡在后场中。

骚情。狐狸不喜欢这个说法,真正骚情的另有其人。

他看见过班主妹妹和一位武生相好,两人暗中借助流言为幌,时常夜半私会。狐狸只好躲在重重戏服之后,听着木桌吱嘎作响,夹杂起伏不定的婉转吟哦,凑成一首幽媾曲调。

透过衣料分割出的狭窄缝隙,他瞥见一缕月光漏下,清晰照出两具白花花的胴体,手脚交迭纠缠,而男人正耸动着腰胯,把那粗黑阳具狠命塞进粉艳软穴中,一声沉闷低吼过后,浓浊精水缓慢漫出,滴答答落向地面,漫进阴翳尽头。

周遭气味顿时腥靡。

狐狸原本浮躁的内心愈加激荡难宁。

此后他不再逗留戏班,转向家宅大院,有时亦会匿在妓馆,暗暗观察男女燕好。

在震撼目睹了一个男人把一颗香瓜塞进下体的全过程后,他得出肯定结论:人,实为天下至淫之兽。女人和女人、女人和男人、男人和男人,对象甚至不必是人,蔬果、器物乃至畜生,乱七八糟应有尽有。

总而言之,世上一切的凸起与凹陷,都能成为人的泄欲工具。

狐狸大开眼界,一连耽搁了七八天,等到庆典将至尾声,总算想起邻居委托,于是重新整装启程,继续前往镜山。

听说恒渊真人三百年前闭关不出,也不知道能否拜访成功,毕竟修仙之人大多不爱沾染尘俗,唯恐损坏坚定道心。

干脆直接把贺礼放在山门,应该会有门童负责接取吧。狐狸有些着急,木桨搅乱水流,蓼萍浮泛,小舟直入潋滟澄波深处。

早点送了礼,就早点回家找个老婆。

他在心里打好盘算,萌生从未有过的强烈期待。

从前山中修炼,久居洞府,不见日月轮转四季变化,因此不似寻常兽妖,习惯入春发性。许是这次初化人形,有些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