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这种动物是万万惯不得的。

这是白浣月近来得出的结论。

此刻,她正端起杯盏,低头凝视水面那根上下浮动的狐狸毛,眉头随之缓缓蹙起。

距离前次苻黎误中热毒已然过去半月有余,这段时日以来,他一直借宿她家养病,又因天炎暑热,毛发总是频繁脱落,遍布地板、桌椅以及器具,叁两成堆,醒目异常。

思及此,她将茶杯搁下,叹道:“不许进来。”

话音落下,在她身后蹑手蹑脚试图溜进卧房的苻黎步伐一顿,心虚似的抖抖尾巴,而后低头原路退回,又在门前踱了两圈进行试探,察觉对方不为所动,只得悻悻趴到地面。

大约有些尴尬,他干脆抬起后爪佯装挠痒,蹬动之时,周身毛絮纷飞如雨,朝外肆意挥洒。

眼见这等飘飘浮浮的乱舞情景,白浣月隐隐感到头大,幸而屋中陈设简单,影响范围有限,只是苻黎喜欢寸步不离紧随左右,难免要与满天飞毛打上交道——可谓是养宠人士的必经之路了。

当然,她并无豢养这只小狐狸的打算,可叹世事发展总是出乎人意,如今共居檐下,也算造化。

起初热毒消退,苻黎昏睡了将近两天,转醒以后,甚至不顾身体虚弱,拖着病躯一头扎进了灌木丛中,跌跌撞撞跑远了。

白浣月不知这番突兀举动是为何故,以为他想回到巢穴修养,哪知小半时辰过去,灌木深处又是一阵窸窣响动,那道赤色狐影重新闯进视野,只见苻黎背上背着两袋满满当当的包袱,嘴里还叼着几根形制艳丽的羽毛,一步一步吃力挪进院门以后,终于体力不支瘫软在地,陷入动弹不得的虚弱窘境。

走近细瞧,她才发现其中一个包袱已经散开,露出大堆乱七八糟的杂物,木梳、镜子、熏香、干花,甚至还有一卷被子,当即明了他的意图,不禁失笑起来。

这小狐狸,主意倒是打的挺美……也罢,反正家中宽敞。

她一边摇头,一边抱起苻黎,将那卷被褥铺好,充作临时小窝,把他安置其中,预备等他康复之后放归山下。

计划虽好,可惜低估了苻黎的厚颜程度——这只狐狸眼见自己获得收容,竟然安心留宿下来,整日缠在她的脚边,积极献媚邀宠,一旦觉察驱离意图,他便立马装出病弱未愈的模样,摆足了耍赖撒娇的矫揉劲儿。

久而久之,白浣月开始睁一眼闭一眼,默许他伴随着日常起居走动,有时还会聚在廊下一同吃瓜避暑,相处融洽。毕竟镜山常年清净,偶尔溅起叁两涟漪,倒还新奇。唯一值得苦恼之处,也就这身飞扬浮毛了——他总试图溜进她的房间里。

这厢白浣月捋开毛发,继续低头品茗,那厢苻黎绞晒着太阳,绞尽脑汁思索如何拉近距离。

自打那次「抚慰」事件过后,他自觉两人关系亲近,远非旁人可以比拟,加上先前多方观察,知晓人类素来在意伴侣贞洁,想来白姑娘也不例外。如今他的清白被她所占,依照对方秉性,必会负责到底,这不,已经把他接进家门了。

不过进门归进门,却被安置在厢房角落,与心上人隔了两扇门扉,实在可恼。

好在苻黎脑子活络,低头苦思冥想片刻,似乎成功找到应对方法,当下溜回小窝,从包袱里翻出一套崭新行头,对镜悉心打扮起来。

待到夜间,白浣月自山下问诊归来,正要回房打坐,以求心斋撄宁,谁料推门而入,就见一名青年男子横卧在床,赤身裸体,绿鬓生烟,腰系一卷纱缎,肌肤半遮半掩,眼波幽幽漫至她的身前,勾出无限旖旎。

这是苻黎新学的手段,人间声色场所众多,其中不乏招揽女客的相公馆子,内里更是花样繁多,最为热门的当属脱衣环节,男娼们衣着单薄,不断搔首弄姿,最后脱至全裸,赢得满堂尖叫喝彩。

大约人类女子喜爱这种类型吧。苻黎如此想到,不由昂首挺胸,凹出妩媚造型,又往自己浑圆肉臀上拍了一个清脆巴掌,以求对方心动。

双方沉默对望片刻,白浣月面无表情,忽然急步上前,一把揪住对方后颈,顺势丢出门外。

伴随一声啪嗒轻响,苻黎呆呆坐在院中,目睹房门合上,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引诱事业失败。可他毫不气馁,毕竟爬床之路任重道远,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兴许白姑娘口味不同寻常,当下收整心情,回窝继续深入研究。

于是翌日晚间,白浣月再次推门而入,发现苻黎改换装扮,一身青袍羽氅,不染纤尘,又作盘膝入定姿势,手掐法诀,正襟危坐,俨然一副清冷不可攀的修道仙家做派。

不出意外,他又被丢出门外。

到了第叁日,形象再次变幻,居然是位肌肉贲凸、身材健硕的壮汉——如果忽略那张充满违和气息的清秀面庞,倒可称得上一句阳刚英武。

饶是如此,依旧未能博得对方欢心,结局上演梅开四度的戏码。不过苻黎斗志昂扬,从文弱书生到山野樵夫,又从山野樵夫到王侯将相,几乎扮尽了世间男儿。及至两月过去,白浣月照例推门,不出意外瞧见床上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