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了,”陈见雪忽想起来,“我醒来时,还听青龙卫说起过,山外不远处,有个叫两仪城的地方,正在混战。”

“两仪城……”

云摇面色陡然变了。

两仪城,天陨渊。

那滔滔魔焰之下,叫她觉着仙格都随之栗然的、无比熟悉又陌生的存在。

——原来那就是神器往生轮。

思及此,云摇再坐不住,她直身便向外走去:“我须得出去一趟,若是慕——白虎城主来问起,你就说我身体不适,正在房内休息。”

“啊?…等等。”

陈见雪慌忙追身上来,拦下云摇:“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要不是仙格受损,识海也随之震荡,云摇现在恨不得一息就去到万里之外的两仪城天陨渊。

如此情况下,她自然没耐心和陈见雪虚耗:“我实在有件急事,片刻都缓不得。其他事留待我回来后再说,最多两日,我一定赶回来。”

陈见雪却急了,一把拽住云摇,同时脱口而出:“你朋友可能熬不过两日了!”

“——”

已经走到门前的云摇身影骤僵,几息后,她回眸,“什么…朋友?”

陈见雪面色为难:“我也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做……就是那位救了我的白虎城城主要我等你醒来后,告诉你的。他说你有位见不得光的朋友,那夜刚好撞到了他手里,如今就在朱雀狱内受刑呢。”

“……凤清涟?”

云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昏迷了多久?”

“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陈见雪犹豫了下,“但他让我来照顾你,就已经是十日前的事了。”

云摇:“——!”

仙术反噬的天谴之力竟伤她仙格至此。

可见她窥破的天机对乾元界的未来命运有多至关重要。

“朱雀狱在哪儿?”

陈见雪有些担忧:“你要做什么?”

“劫狱,救人。”

云摇面色冷极。

她已经能够断定,这十日内,或说在她昏迷之时,慕寒渊识海内占据为主的就已经是恶相了。

凤清涟在他手中绝讨不得好,她若不尽快将人救出……

“才刚醒来,就想着要怎么离开了吗?”

云摇面前,这座寝阁内的正门被人从外面霍然拉开。

一道玄色衣袍,雪白长发的身影,逆光站在了她身前。

青铜面具遮蔽了原本神情,云摇惊回身而抬眸时,正撞入了面具下,那人漆晦如墨的眼底。

细微的魔息将他瞳孔描上一圈血色。

隔着青铜面具,那人临睨着她,笑意低哑、沉戾而又如蕴着亘远的怀缅:

“师尊,我们已有千年未曾亲见了——当真不留下来,参加徒儿明日的大婚之典吗?”

落花时节又逢君(二)

慕寒渊的忽然出现,惊到的显然不止云摇。

旁边,陈见雪慌忙上前:“尊主,她应是昏睡久了,口不择言,您……”

“出去。”

慕寒渊冷声,一眼都不曾往旁边落,只是目不瞬地凝视着云摇。

“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靠近这座院落一步。”

“……是。”

陈见雪迟疑地看了云摇一眼,还是不敢违背,做了礼便离开了屋子。

房门在云摇面前不远处关合。

室内归于寂静。

“慕、寒、渊。”

望着面前雪发玄袍的青年,终于回过神的云摇只觉得身后都生凉:“若你真是千年前的那个人,那我早已不是你的师尊了。”

“是么?可我还是很想知道。”

慕寒渊却笑,他抬起袍袖像要来揽身前的红衣女子,可惜被她身影一晃,便向后退避了过去。

他也并不遗憾,就垂下手停在那儿,漆眸如海地临睨着她:“师尊喊这个名字的时候,想起来的究竟是我,还是你这一世那个天真、无知、愚蠢——蠢到竟然对世间苍生怀有可笑的悲悯的徒弟呢?”

“……”

对上青铜面具下那人眼底纠葛至深的疯狂,云摇只觉得连眉心的仙格都跟着痛了起来。

她闭了闭眼。

“前世种种,是我一错再错。但我以为我以一命还你,该够解你执念了。为何你还是如此恨我?”

“因为你根本不懂——!”

慕寒渊忽然暴戾地近身,扼住了云摇的肩,他死死凝着云摇的眼:“即便到这一世、你却还是不懂!……我从不恨你要杀我,我只恨你抛下了我。”

他的声线在沙哑下透出几分难察的颤栗。

又像是两道重叠的魂音。

云摇吃痛,愕然抬眸。

在慕寒渊的眼底,她果然见到了黑白两色如太极阴阳般首尾相逐的游鱼。

所以,这一句也是他想对她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