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道以滇军为主,天宝军、宁远军为辅,带领其他诸军驻扎大乾西南一带边境,自开国以来,便是由当时还是平阳公主的大长公主领兵。

大乾建立以后,太祖皇帝就将滇军以及西南封为平阳大长公主的封地和军队,等到云舒出生以后,更是将天宝军也送了出去。

先帝虽足够雄伟大志,有容人之心,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却不知和平阳达成了什么交易,并没有动她的封地和军队,让他们一家从封地入京城,荣耀依旧。

唐匡民宫变时,手中只有营州诸军的调令,不过是回京以后沉静好长一段时间,让他父皇放下戒心,将殿前司都指挥使的职位让到他身上,才让他逮住机会,将宫门围了,杀父杀兄登位。

此事,只有当时在与先帝商议国策的几个大臣知道。

林澈和当年的两位侍中抵死不愿意俯首称臣,被他斩杀当场,剩下的王昱年被他逼着斩杀了皇后,绑到船上成了同盟。

饶是如此,河南道、岭南道的虎符也被不知谁人送了出去,不知所踪。

他令沈昌秘密查找,将林家人全部当成乱党诛杀,也没能找到当年那枚虎符到底去了哪里。

换言之,他根本调不动河南道驻军!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也压根儿不敢让剑南道的军队入京,唯恐他的好姑姑,挥剑就将他斩了,自己坐上宝座。

以上内情,李尚书并不清楚,但朦胧知道些顾忌。

听到唐匡民厉声反对,只在心里叹息一句,深深躬腰:“靺鞨军近在国门前,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是战是退,总要给他们一个准话。

青门引

渔阳。

此刻已是入夜。

王侍郎带着一身染血的铠甲, 登上城池,眺望平州方向。

远处火光逐渐灭下,只有冲天的黑烟袅袅升起, 彰显着不久之前, 该地还发生过一场大战。

浓浓乌云之下,不见星月, 遮盖了千疮百孔的地面, 可王魁眼中却浮现起破碎山河,崎岖地面, 满地伏尸。

白日突袭以后, 退守渔阳时登高所望的一切情形,似乎都历历在目。

包括——

他垂眸看向倒在自己身旁的士兵, 蹲下去,将圆鼓的那双眼,轻轻阖上。

疲倦的健全士兵, 拖着沉重的步伐到来,将同袍的尸体搬下去,免得靺鞨再度来袭, 尸体反倒成了守城的障碍。

咔哒——

尸体身上掉出来一个薄薄的东西,撞到王魁脚下。

他弯腰捡起来,对着火光, 擦去上面的血迹, 才看清楚那是一块木片,上面雕着一个姑娘的面容,也不清楚是他的母亲、妻子、心上人、还是女儿。

王魁将木片翻过来——幼女三娘, 张十四。

原来,他叫张十四。

“慢着。”王魁喊住抬尸体的士兵, 将木片郑重塞回他甲下衣裳放好,才抬起手摆摆,“去吧。”

士兵冲他点头,抬脚往城下走去。

他将收回来的手握成拳头,不令人看见他的微颤。

拳头放在黏腻的撑墙上搁着。

副将站在他身旁,随他面向凛冽秋风,将胡须上的寒霜捋掉,甩到一旁地上。

“侍郎,你说——”他欲言又止,回首看了一眼,才支吾着说,“会有援军吗?”

靺鞨来势汹汹,一路从营州横扫而来,朝廷自圣上接手以后,武官便开始凋零,大部分都是些挂个名混吃混喝的窝囊废。

小有声名的那些,不是垂垂老矣,便是被陛下忌惮,处置得差不多了。

除去公主府一直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没逮着错处发落,他们大乾的武将,也十不存一了。

此等情形之下,朝野极有可能被吓破了胆,思索着求和退让。

王魁眉宇间的悲戚,瞬间一扫而空,怒目看他:“副将,慎言。”

靺鞨刚疲惫退下,极有可能趁他们半夜疲惫,前来突袭。

此时此刻说这句话,有动摇军心之嫌。

副将嘀咕:“若是明日援军不到,侍郎要怎么办?”

“那就再守一日!”

“若是援军还不到呢?”

“为将者,可死于沙场,死于墙头,唯独不能死于屈节投降。”王魁眉目刚烈,嗓音里是压不住的怒意,侧目看他,“此话,我不希望再听第二遍。”

副将是唐匡民点派的将士之一,自从上位以后,便日日混在军营中,时不时会到军巡铺接过巡城的职务,但打仗还是头一遭。

白日里能够死里逃生,没有随着定远将军一起送死,还得归功于他胆小,在两位将军意见相左时候,随王魁身后行事,没有盲目攀附。

定远将军乃圣上钦点的主将,王侍郎连个副将的名头都没给他,只说让定远将军多听王侍郎意见,俨然只把对方当成吉祥物谋士来看。

便是因此,定远将军反倒将王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