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睿束手无策,病急乱投医,胡乱擦了一把眼泪,说:“好。备上祭品,我亲自去。”

薛景睿带着一些瓜果糕点离开别业,往山下走去。

山路漆黑,他提着气死风琉璃灯,走得极快。

岗哨的人大老远看见是薛景睿,自然不会阻拦。

薛景睿心情沉重,便觉得山风格外冷。

他裹紧了披风。

来到小庙门口,薛景睿看到里面有微弱的灯光,还传来剁骨头的声音。

薛景睿诧异,半夜三更,谁会在这小破庙里剁排骨?太不敬神佛了吧!

你是什么人?!

薛景睿走密闭的庙门前,伸手推开,只看见里面有一个僧人正在举着砍刀切断腿骨。

薛景睿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明明是人的腿骨!

薛景睿警惕地扫视了一遍庙里面,只看见地上的干草上躺着一具男尸,男尸缺了一条腿。

薛景睿哗啦一声抽出随身佩戴的剑,剑尖指着那个僧人,厉声问:“你是什么人?!天理昭昭,岂容你在庙里杀人分尸?!”

那僧人此刻才转身看了薛景睿一眼。

薛景睿一愣,这僧人看起来三十多岁,长相不仅不凶恶,反而很是周正平和。

那僧人嘘了一声。

他手上还带着血,这样心平气和的样子,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颇有几分诡异。

那僧人回转身,从一旁拿起一个锥子模样的东西,将尖端插到那腿骨膝盖关节的缝隙,另一只手则抡起锤子击打起锥子的另外一端来。

薛景睿声音大了一些,说:“假和尚!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若再不回答,就别怪我出手狠绝了!”

那僧人又回望了薛景睿一眼,然后转身继续捣腾他的腿骨,一边敲击锥子一边问:“你应该经常杀人吧?”

薛景睿有些诧异,沉声回答:“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僧人终于放下锥子和铁锤,在一旁的木盆里洗了手,慢悠悠说:“你既然经常杀人,那你应该知道,我分尸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这一点,薛景睿自然早就看出来了。僧人动手分尸的时候,这个男人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否则,这个破庙里,还有尸体身上,不可能几乎没有什么血迹。

薛景睿守着庙门,依旧将剑指向僧人:“那也不能证明什么。或许你是先闷死他,然后再分尸。我不是仵作,你还是乖乖去官府分辩吧。”

僧人叹息着摇头:“随你去官府本没有什么,只是,这具尸首骨髓多处长了瘤子,实在是难得的好材料。你且容我将他解剖完,再随你去见官差可好?”

薛景睿闻言,皱眉问:“什么叫难得的好材料?!他是人!”

僧人朝着薛景睿走了过来,薛景睿因为害怕过了病气给这个僧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僧人轻笑了起来:“其实,你心里不太认为我是杀人凶手,不是吗?否则,你为何要后退?”

薛景睿沉声说:“你站住!我的家人得了霍乱,我只是怕不小心传给你而已。”

僧人神色严肃了一些,停住脚步,凝视着薛景睿,道:“你若觉得我是大奸大恶的杀人凶手,又何必在意我会不会被染上霍乱呢?”

薛景睿将剑放下,冷着脸说:“我只是怕你再传给旁人,越传越多而已。”

僧人挑眉问:“你家人得了霍乱?严重吗?可否带我去看一看?”

薛景睿眸光闪动了一下,问:“你想去看?为什么?”

僧人拱手作揖:“在下不才,粗通医术,尤其喜欢旁人治不了的疑难杂症。你半夜来此,带着贡品,寄希望于神佛,可见你家人病得不轻。”

薛景睿瞳孔缩了缩,问僧人:“你到底是谁?僧人不像僧人,大夫不像大夫。”

僧人一本正经地掏出度牒递给薛景睿,薛景睿接过来看了。度牒上面写着他的法号是明空,是姑苏白云寺的和尚。上面描述的身高相貌与眼前的人相符,画像也差不多。

薛景睿指着桌案上的腿骨问:“和尚岂会做分尸这种事?”

明空和尚笑道:“我本就不是真正皈依佛门,只不过我游历各地乃至各国,和尚的身份方便一些罢了。我自然不会真的遵守那些戒律清规。否则,我如何精进医术?”

薛景睿将信将疑地问:“你当真是大夫?你姓甚名谁,师从何人?”

明空和尚的神色黯然:“我叫秦望舒。先师……先师姓柴,原是太医,后辞官游历,如今已经驾鹤西去了。”

薛景睿顿时大惊,急忙问:“你是柴太医的大徒弟?!”

明空和尚沉郁地点头:“我得知师父的死讯,想祭拜他一番,又想见一见师父收的小徒弟,这才一路跋涉回京。”

薛景睿追问了秦望舒一些细节,见他对答无误,激动地抱拳行了一礼:“秦大夫,请恕我方才唐突。我乃是薛景睿,我的妻子应该就是你的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