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相熟多年,王姐从未听梁昳说过“介绍客户”之类的客套话,而此刻,也许结束这单生意,她们之间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也将结束,梁昳说出了那句她从来没有说过的话。

但王姐知道,这绝不是敷衍。她再清楚不过,梁昳不是看起来冷硬又不近人情的客户,她的心善良又柔软,从来最重感情,不会掺一丝虚情假意。

王姐看着站在面前的梁昳,知道自己以真心换来了她的真心,朗声笑起来:“好啊!”

跟王姐道别后,梁昳坐地铁前往第九中学。她跟佳雯约在午休时跟学生见面,正好错开学校上课和乐团排练的时间。

学校门口那家奶茶店似乎已经招到了兼职工,梁昳看到门口的招聘启事被撤下了,柜台里忙碌的身影多了一个。午休时间,不少学生出来买奶茶和小吃打牙祭,店里忙得不可开交。好在多数学生买了便走,空出了店里的座位。梁昳穿过门口叽叽喳喳的人群,寻了最靠里的小圆桌坐下,手机下单付款,等待叫号。

与此同时,一辆车停在离校门不远处,周景元坐在车里等林佳雯和周意乔。原本该是大哥大嫂陪同孩子见老师的,因为两个人在厂里忙,暂时脱不开身,差事落到了正好来市区巡店的周景元身上。

“三、二、一……三、二、一……三、二、一……”

周景元从小有个怪癖,等待的时候喜欢数数,不同于其他人从“一”开始慢慢往上加数的数法,他喜欢倒数“三二一”,好像这样时间过得快一点。

在他望着校门口,不知道数第几遍“三二一”的时候,手机“嘀嘀嘀”三声连续的轻响,打断了他的倒数。

是余田发来的微信消息——

第一条是一串数字;

第二条是文字:“问了段小静的五婶,这是那位梁老师打给她的号码。”

第三条是:“景哥,你找她做什么?”

周景元回复:“找她问点事。”

余田又发过来一条消息:“你怎么没早点叫我去问五婶?”

周景元想骂,可骂余田不就间接承认自己脑子短路没早问对人吗?他懒得再回,盯着号码看了几秒,切到通话记录去翻,很快找到那天晚上拨出的号码。果然不出他所料,大部分数字都是对的,独独乱了后两位。

周景元哼笑一下,一时不知该埋怨自己太蠢还是那位梁小姐太过小心谨慎,想也没想,回到微信页面,手指触到那串数字,第一时间点击了“呼叫号码”。

短暂空白的几秒后,听筒里传来规律又熟悉的“嘟——”声,随即,电话被接通。伴随着“喂?哪位?”的问询,他听到了不甚清晰又嘈杂的人声。

他轻轻笑了笑,问:“你是在农贸市场吗?”

“你哪位?”对方显然没认出他,重复问题。

“周景元。”

“谁?”对方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根本不记得,又问了一遍。

“远星家具厂,记得吗?”

“远星家具厂?”

周景元第一次遇到这么“健忘”的人,他咬咬牙,说:“这么快就忘了自己在家具厂门口吵架的事了?”

对面停了两三秒,醒过味来,问:“你有什么事?”

“为什么留个空号在保安室的登记册上?”周景元耿耿于怀。

“你管得着吗?”语气又冷又冲。

“在我工厂公然行骗,你说我管不管得着?”周景元挑衅道,“你说,欺诈会判几年啊?”

在那头一时轻一时重的吵闹背景声中,他心里默默倒数着,“一”还未落定,只听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去告吧。”随后是“嘟嘟嘟”的忙音。

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周景元摘下电话,退出界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梁昳可笑不出来,她被气得不轻,恨恨咬着椰果。说实话,她当真低估了厂霸的霸道和无中生有的能力。

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斤斤计较、难成大器……梁昳把能想到的词一股脑儿全安在“厂霸”周景元的头上,想着一会儿见面结束一定要拉着佳雯好好吐槽一通。

好在她没有太多生气的时间,佳雯发消息说已经带学生出了校门,马上就到。

此时,奶茶店的客人少一些了,稀稀拉拉两三个学生在柜台前点单。梁昳远远看见佳雯领着人进来,起身挥了挥手。

跟在佳雯身后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清隽斯文的模样,朝梁昳微微抿了抿唇,率先颔首打招呼:“梁老师好。”

“这是我学生周意乔。”佳雯介绍道,顺便朝身后看一眼,“咦”一声,“你小叔呢?”

周意乔回头往店门口望,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迈上台阶,午间正烈的太阳倾了人一背,寻到佳雯和周意乔的位置,他踏着脚下的阴影朝近前阔步而来。

与周意乔几分相像的面容,衬衣西裤的公务打扮显出成年人的 成熟气质。但,梁昳看着走近的人,惊讶得瞪圆了眼。家具厂门口找她茬的那位“小周总”迎面而来,刚刚威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