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亮已经三十岁了。

「啊,那么说,是他比较心急?」

「妈,一切只是顺理成章,没有人不耐烦。

「那,一切事都办起来了?」

承欢有点意外,「办什么事?」

麦太太吃惊,「租赁新居、布置新房、备酒席、做礼服,什么,你不知道?」

承欢笑了,「我俩办事能力不错,请别担心。」

承早在一旁说:「聘礼,别忘记问他要聘礼。」

承欢转过头来,「收了礼金,你得跟我过去做陪嫁工人。」

承早一愣,「有这样的事?」

「经济学上以物易物的道理你不懂?」

麦太太问:「你见过辛家伯伯、伯母没有?」

「我们一直定期喝下午茶,对,双方家长也许得见个面,妈,你几时方便?」

麦太太这时才想起厨房还有未炒完的菜,连忙赶进去重新开着炉头。

承欢跟在母亲身后,那一日做三餐饭兼负责茶水的地方其实容不下两个人,四隻角落及墙壁架上堆满食具,地上一角还有尚未整理的蔬菜水果。

承欢迸出这间厨房千万次,次次感慨煮妇不易为,自小到大都想:有个大些的厨房就好了,老式廉租屋并无煤气管喉设施,只能用一罐罐的石油气,用罄了叫人送来,麻烦之极。

她一直想替父母搬一个舒适宽大的家,可是成年后很快知道那是奢望。

以她目前收入,未来十年节衣缩食都未有机会付出房价首期,况已,现在她又打算组织小家庭。顾此失彼,哪里还有暇兼顾父母。

承欢低下头,有点羞愧,子女是不感恩的多,她便是其中之一。

麦太太抬起头来。「听你说过,辛家环境似不错。」

「是,家亮父亲开印刷厂。」

「多大规模?」

「中型,雇着二十多三十个工人,生意兴隆,常通宵开工。」

麦太太说:「生意生意,所以说,打工一辈子不出头,像你爸——」

承欢连忙截住母亲:「像我爸,勤奋工作,热爱家庭,真是好榜样。」

麦太太也只得笑了。

那晚,户主麦来添加班,没回来吃饭,只得两姐弟陪母亲。

不知怎地,麦太太没有胃口,只坐在一旁喝茶。

承早却问:「姐,你搬出去之后,房间让给我,我好自客厅搬进去。」

承欢答:「那自然。」

承早先欢呼一声,随即说:「不过,至多一年光景,考入大学,我会去住宿舍。」

麦太太大吃一惊。

这么说来,不消一年光景,她一对子女都会飞出去独立,这里只会剩下她同老麦二人?

承欢已经累了,没留意到母亲精神恍惚,淋过浴,靠在小床上看报纸,稍后,一转身,竟睡着了。

那时还不过九点多,四周围正热闹,邻居各户鸡犬相闻,电视机全播放同一节目,麻将牌声此起彼落,车声人声飞腾,有时还隐约可听见飞机升降轰轰。

可是麦承欢只有一个家,自婴儿期起就听惯这种都市交响乐,习以为常,睡得分外香甜。

麦来添回到家里已是十一点。

「今日算早。」他脱了司机制服。

麦太太抱怨:「早两年叫你买一辆半辆计程车来做,好歹是自己生意,你看,眼看牌照由七十多万涨到两百多万,不会发财就活该穷一辈子。」

麦来添纳罕,「今日是谁令你不高兴?」

他知道妻子脾气,全世界得罪她都不要紧,到最后丈夫是她的出气筒。

「五十齣头了还在做司机,没出息。」

麦来添搔搔头皮,「你有心事,说出来大家商量。」

麦太太终于吐出来:「承欢要结婚了。」

「哎呀呀,这是喜讯呀。」

麦太太忽然流下泪来。

「你是不舍得吧,又不是嫁到外国,每晚仍叫她回来吃晚饭好了。」

「你这人头猪脑,竟一点感触也无,你叫女儿承欢膝下,这么些年来,她都做到,可是试问你又为她做过什么。」

麦来添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喂,什么我做啥你做啥,父母子女,讲这些干什么?」

他妻子抹干眼泪,「承欢有你这种父亲真是倒楣。」

麦来添觉得这话伤他自尊,「你今日分外无理取闹。」

他自去沐浴。

回来又忍不住问:「是辛家亮吗?」

「是。」

「那孩子好,我很放心。」

「是,承欢总算有点运气。」

「那你吵些什么?」

「辛家家境不错。」

「那才好呀,求之不得。」

「我怕高攀不起。」

麦来添不由得光火,「不是你嫁过去,你不必担心自卑,是承欢嫁辛家亮,承欢乃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