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池便一一道来,莫邪阵的光怪陆离,文玉京的凭空消失,以及叶既明的临危救场,据实以答,毫无篡改。

当说到半路杀出的虺蛇叶既明时,赤云子皱了皱眉。

他问:“此妖物与你相识?”

池小池答:“是。”

众弟子中发出细微的交头接耳声。

“是入山之后方有交游,还是旧日相识?”

池小池答:“旧日相识。”

“相识于何处?”

池小池字字清晰道:“静虚峰,渔光潭。”

宴金华:“……”

他正等着段书绝撒谎,譬如声称自己和那虺蛇相识不久,或者根本不认识,那样自己就能手握证据上前啪啪打脸了,无奈段书绝句句实话,他正想继续听下去,寻找错漏,就被段书绝间接点了个名。

明明是主动的机会,瞬间转为被动,宴金华一口气堵在胸腔里,不上不下,憋得有点想翻白眼。

要知道,儘管他已向赤云子等君长禀告报备过,叶既明是为段书绝私养在渔光潭之物,能够证明二人私交之笃,说不准早有勾结,但底下其他弟子可不知晓此事。

大家登时轰然议论起来,怀疑的目光纷纷投向宴金华。

渔光潭?难道这事还和宴金华有什么关係?

不意成为众人目光聚焦的中心点,宴金华脸皮发烧、后背发麻。

不过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段书绝脖子上的蛇牙项炼,已是二人先前熟识的铁证。

文玉京被逮捕,是不可能回来护着段书绝了。

段书绝就算要反泼脏水,又要怎么证明他自己是清清白白的一朵白莲花?

想到这里,宴金华感觉自己这回稳如老狗,完全可以躺赢虐泉。

毕竟,一个人要证明自己没做过一件事,简直难如登天。

他施施然出列,拜倒在地,作痛心疾首状:“师父容禀。弟子确因一时善心,私下收留了受伤的段书绝,违反了静虚峰的规矩。可师父常教导我们,要存善意,履天道。段书绝是为鲛人,亦生于天地之间,有心有情,弟子见他可怜,便无端生了多余的恻隐之心,却不想引狼入室,竟,竟不晓得他会有这般大胆……”

这一番明贬实褒的自吹自擂,不仅给宴金华自己顶了个上千瓦的圣人光环,还顺嘴把段书绝的真实身份直接公诸于世了。

赤云子脸色一变,微微偏过头去,闭目不语。

众弟子则直接炸了营。

……鲛人?

段书绝是鲛人?

那他入山是何目的?果真是狼子野心吗?

閒言不时传入池小池耳中。

他早已听过各式流言,再难听都不会往心里去,只会当他们在做自我介绍。

但他察觉到,自己的右手正在不自觉攥紧,拇指尖更是渐渐抵得充了血。

……这些话,这些议论,段书绝上一世缩在炼丹室内,已经听够了。

而那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是深刻在他头脑中的噩梦,令他午夜梦迴、清醒之时,总要怔忡许久。

他重活一世,难道说还要面临同样的局面?还要再害死叶兄一次?

与其这样,那倒不如……

池小池不动如山。

他对段书绝道:“冷静。”

段书绝用拇指在指腹侧面写:“……是。”

池小池说:“信我。”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手掌紧握的力度轻了些。

“如果事态无法挽回,再让他们见识暴民段书绝。”池小池稳稳跪在原地,“现在,我先让宴金华见识一下刁民池小池。”

他抬起头来,镇定地看向台上诸人。

他早已把自己身份告知赤云子,所以台上这些君长都已知晓段书绝的鲛人身份,并不会觉得多么惊愕。

另一厢,宴金华仍在口若悬河,舌头满嘴乱跑,润物细无声地给他扣着一顶又一顶大帽子:“段书绝被我养在渔光潭中,受静虚峰之惠,得文师叔教诲,却不思回报,不敬师长!前些日子,弟子先被无端冤害,受尽折辱;后天降玄雷,落于回首峰上,或许便是上天之警……”

池小池静静听他把屁放完。

能把一张脸皮千锤百炼到这么厚,汝彼娘还真是个人才。

待他说完,段书绝方才恭恭敬敬地叩首一记,旋即仰头直视宴金华,平静道:“是。剑会开始数月前,宴师兄救段某于水火之中,于段某有大恩大德。此恩此情,段某铭感于心,永不敢忘。”

……这话语气温存,却说得宴金华莫名冒起一身鸡皮疙瘩。

是错觉吧?

段书绝突逢变故,又被直接撂上明月楼囚禁,根本没有给他出主意的人,一没有时间湮灭证据,二没有人能给他证明,光凭他那个榆木脑袋,要如何翻盘?

宴金华心中有了数,口上便强硬了起来:“是,你本该如此,我也是如此教你的,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