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是她去找的,避开了繁华地段,用外公留给她的钱。搬家公司的车是她叫的,所有行李都是她收拾的。她砸烂了宋清许和时鸣的婚纱照,把宋清许所有的画都收得好好的。

宋清许出院那天,停在她面前的是一辆货车,宋悦词在她身后替她拖着从医院带出来的行李,她特别大声地喊道:“妈妈!上车!我带你去新家!”

车里开了空调,但宋悦词在征得司机的同意后短暂地把车窗开到了最大,盛夏灼热的自由的风吹到脸上。

她在她妈妈脸上看到了笑意。

神一般的宋悦词,不是假的。她带着她的妈妈逃离了那一切。

只是她怎么可能没有受影响。宋清许听的每一句话她同样听到了,时鸣妄图伤害自己时的每一次威胁,她也都见过了。

她同样失眠,同样焦虑,她逼着自己吃饭,逼着自己集中注意力。

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只是某些时刻回忆总是突然像玻璃一样刮过。为了不让妈妈外婆还有美惠姨担心,她从来不说,在时鸣出现时永远表现得强硬和冷漠。

而那时对于她来说是个陌生人的凌越,好像是第一个见证她恐惧的人。他出现的那个瞬间,就看到了她无法隐藏的恐惧。

宋悦词从睡梦里挣扎着醒过来,她动了动,感受到身后的热源时转过身把脸贴在了凌越的胸口。

她努力放轻动作,深呼吸了一下。只是下一秒,凌越就拍了拍她的背。宋悦词不知道他醒了还是没醒,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凌越。”

凌越在她挣扎着醒过来时就已经醒了,他低头,唇在宋悦词额头上贴了一下,“嗯,我在。”

“你做噩梦了吗?”

宋悦词没有点头,那不算噩梦,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她只是,在梦里见到了过去。

一般情况,问完是不是做噩梦了好像都会跟一句“不要怕,都是假的,梦都是反的。”可是凌越没有说这一句,他问的是,“宋悦词,你现在是不是不开心?”

他问的很肯定,他肯定宋悦词不是因为做了噩梦才不开心。凌越起身就要去开灯,而宋悦词压住了他,她已经看不出任何受伤痕迹的掌心贴在他的锁骨上。

黑暗中,明明什么也看不清的。宋悦词的头发滑到他胸口,她问:“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开心?”

凌越抬手确定了一下她眉眼的位置,他轻轻抚了抚宋悦词不自知轻皱的眉,他说得好自然,“为什么不知道?这不是爱一个人的基本吗?”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而神一般的凌越,也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

他说了和她相似的话。

别去碍她的眼,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滴水不漏

宋悦词从不是能够轻易开口说出自己情绪的人。她的五官单拎出来看, 眼睛不是带有攻击性的那一类,笑起来是弧度漂亮,卧蚕明显, 足够楚楚动人。

但她偏偏就是无法让人从她身上感觉到可怜,她只会让人觉得是她在可怜别人。

专业运动员都有自己的心理医生,赛前压力过大的人经常需要及时疏导。凌越虽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状况,但是他见过心理崩溃后再站上赛场的选手。

最重要的求胜欲居然会消失不见。好像一切都变得无所谓,无比平和的接受自己的失败和放弃。

而宋悦词很矛盾,她总是平和,甚至冷淡的态度, 却有始终坚持着什么, 她接受失败,却不会放弃。

所以凌越没想过让她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不开心, 宋悦词还压在他身上, 他就摸摸她的头发,捏捏她的脸, 问她困不困,要不要喝水。

直到宋悦词突然说她想去露台上站一会。

凌晨四点,宋悦词说想去露台站一会。凌越立刻起身按亮了床头灯, 他没让宋悦词动, 自己下床后走到她那一侧,给她穿上拖鞋后直接把她抱到了自己怀里。

他身上带着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还有专属于凌越的气味。

天还是暗的,只有远处不知疲倦的建筑物们依旧亮着。

宋悦词:“凌越, 我有点害怕。”

凌越低头看向她的眼睛, 像是昙花上的露水。遇到过那么多会让人害怕的情况,宋悦词都很镇定自若。现在平淡的一个凌晨, 她却说她害怕。

恐惧藏得太久了,她害怕的不是某件事,而是曾经感觉到恐惧的每一个时刻。但她突然有了一个出口,能让她坦然地说出这句话。

只是说出口后,又涌起没来由的更多恐惧,感觉自己踩在一块摇摇欲坠的脆弱木板上,一不注意就会往下坠。

“是因为跟我在一起吗?”

很多话宋悦词不说,凌越也可以明白。有那样的一个父亲,实在很难完全去相信爱,宋悦词已经足够勇敢了。

“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凌越说道:“但是宋悦词,我不可能会让你输的。”

很久很久以后,她想起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