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的举手之劳没关系,碰巧的见义勇为也没关系,那些都不是一直需要背负和承担的东西,只是很小几率下会发生的问题,所以可以暂时接受别人的帮助。

但现在的宋悦词,面对的是她一直背负却始终没有战胜的东西。这种时候的帮助,也许一点意义也没有,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面对。

但凌越还是走到了她面前,“宋悦词。”这个名字他听过太多次了,但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那个人已经被带走了。”

他什么也没问,也没做任何猜测。他只是短暂地提醒一下她,让她能够脱离开这个看起来很痛苦的境遇。

凌越觉得按照她的个性,在自己调整好之后,就会恢复以往的状态。毕竟,他也见识过她的果决和冷静。

只是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宋悦词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衣角。她拉得很用力,娇贵的衬衫面料被她拉出抚不平的褶皱,连她的指尖都用力到泛白。

像是抱住了一块浮木。

凌越没动。就像他当时就想跟宋涛说:“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软肋。”

他有,每个人都有。

软肋,很大意义上并不是一个浪漫的词语。更多的,代表了自己无法战胜的存在。

只是有些人的软肋很容易看出来,有些人的软肋藏在身体里。

藏在身体里的软肋,一点也不软,应该生着刺,碾着血肉。只有自己才会知道,那是一个多折磨人的存在。

美惠姨是在傍晚回来的,宋悦词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没事人似的正在书房整理她外公的各种藏书。美惠姨打过招呼后就不再打扰她,把家里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收拾了一通。

直到从露台上下来后才过来问了她一句,“小词啊,我们楼上是不是住了人啦?”

“嗯。”

美惠姨:“是吧,我就说露台上怎么变化那么大,什么时候拉了张网?应该是球网吧?墙角还堆了一堆黄色的球,一看就不是小词你的东西呀。”

“新邻居是个男孩子啊?”美惠姨很了解宋悦词的个性,不会去问什么“人好不好,个性怎么样,相处起来还可以吗”这种需要接触过后才能回答的问题。

但宋悦词调整了一下她外公书案上白瓷瓶的位置,先是很轻地应了一声,随后说道:“他叫凌越。”

美惠姨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哎呀,你们已经认识啦?”

宋悦词不爱跟人打交道,抛开家里的事不说,自从受过伤之后,话就变得更少了。美惠姨也知道她们小词拥有过多少别人得不到的机会,但她并不想要除了舞蹈以外的方式去被人认可和知道。

但她小时候,甚至是初中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虽然很要强很有主见,但也很爱笑,有一大堆的好朋友。人长大都会改变,但宋悦词变得太多。

美惠姨看起来很高兴,她往厨房走,水池里泡着她已经细细择过一遍的野菜,她试探着问道:“那我一会包的野菜馄饨,拿一些给人也尝个鲜吧?”

宋悦词坐在那里,手边放着翻了一半的书,她从书页里找到一张没剪完的窗花。想起外公心脏病突发的那一天,是那一年冬天最冷的一天。

他大概有许多个日夜,细致又小心地替她剪窗花,就等着过年的时候同她一起贴。

有一年贴的是个圆形的,里面是一幅“喜鹊登枝”,配字却是:人和。

她外公的手指从那个“人”字抹过。

“小词,这个世上没有真正的拯救,人啊,要自己放过自己,自己成全自己。但‘人’这个字,要两笔才能写成,虽然得独自站稳,但也总会在什么时候靠一下别人。贵人是因为贵吗,不是,是因为恰好,这世上的恰好,太少太少。”

美惠姨似乎还在等她的回答,宋悦词合上书,窗外的夕阳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到她的脸上,浸上了一层暖色。

“好啊。”她垂眸,“送一些吧。”

美惠姨看起来更开心了些,“那送熟的还是生的,我调的口味不知道合不合人口味?”

宋悦词想了想,“熟的吧。”凌越那种背景,大概也不会自己开火下厨。

美惠姨在宋悦词说了三四遍的“好吃”后终于放下心来,听到门外传来动静后立刻端着煮好的馄饨出去,已经微微晾凉了一会,入口应该刚好。

宋悦词听见凌越说“谢谢”,没有推辞,也没有客气,而是干脆利落地收下后说“谢谢”。

他好像从不让人难办。因为足够直接,也不会让人产生“他是不是其实不想收下”这样带着负担和压力的想法。

但她没想过凌越会突然喊她的名字,大门开着,美惠姨都没忍住回过头来看向她。

凌越尾音上扬,“宋悦词。”

他说道:“记得换个花盆,那株植物能活的。”

温热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句主动的搭话,美惠姨对凌越的印象很好,宋悦词没见过她对才认识的人这么友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