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

子时已过,万籁寂静。

尤其是极偏僻的秋水馆里,偶尔听见的也不过是藏在草丛里里的虫鸣之声。

倚坐在榻上的女子呆呆地窗外,像是在等人。

侍女上前劝道:“小姐,都这会儿了,公子恐怕不会过来,不如先歇下吧。”

回过神来的女子摇头,一脸笃定,“他今夜一定会来。”

正说着,果然听见外头传来敲门声。

侍女连忙去应门。

片刻,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被人推进来。

侍女一见他来,立刻识趣地出了屋子。

待门关赏,坐在榻上的女子朝他望来,似笑非笑,“我就知晓裴郎今夜一定会来瞧我。”

眉目似雪的男人并未接她的话,那对瞧不出悲喜的漆黑眼眸扫了一眼略显得空荡荡的屋子,缓缓道:“明日我会叫人送些日常所需的物品来,今夜你先凑合一夜。”言罢就要走。

榻上的女子忙追出去,问:“你明知我故意算计你,为何不骂我?”

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并未回头。

过了好一会儿,哑声道:“她什么都不知,莫要再去招惹她。”

她嘴角的笑凝固,微微红了眼睛,本就单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隐隐泛出白色。

直到那抹玄色的身影消失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她才收回视线,仰头望着隐在云层里的那抹惨白月光,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左脸颊。

快要下雨了。

好痒。

裴季泽刚从秋水馆出来,就碰见站在不远处的弟弟。

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的少年望了他好一会儿,一脸失望,“我本以为哥哥有苦衷。”

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裴季泽瞥了悄悄躲在一旁的侍女,吩咐,“回敬亭轩。”

那侍女见他走远,连忙匆匆地去正院,将自己所见到的情形仔细禀告给春云。

此事是大事,春云只好叫醒裴夫人。

裴夫人听完后,皱眉,“他只待了不到一刻钟?”

春云颔首,有些不好意思,“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半刻钟,恐怕衣裳都来不及脱。三公子既然未留宿,说明对她并无意。”

既然未留宿,那就是好事。

不过此事闹成这样,恐怕不出一日得功夫就要传遍整个长安城。

到时公主恐怕更加不愿意同三郎好。

春云见她愁眉不展,劝道:“眼下夜深,什么也做不来哦,夫人先歇了,明日在想法子。”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

只是裴夫人怎么都睡着,在床上辗转反侧。

裴滨被她吵醒,撑开眼皮子瞧她一眼,“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

裴夫人蹙眉,“如今闹成这样,你怎还睡得着?”

裴滨又阖上眼,“天大的事情,也不能不让人睡觉。”

裴夫人见自己都愁成这样,他这个亲老子反倒事不关己,气得拔了他一根胡子。

原本睡得正香的裴滨猛地惊醒,捂着下巴急道:“这是做什么?”

裴夫人一口气儿顺了,阖上眼,“睡觉!”

如裴夫人所说,安乐公主给驸马纳妾的消息不出一日的功夫,就传遍整个长安城。

谢柔嘉得到消息时,正坐在水榭钓鱼。儿茶卧在她身旁,用爪子不断地拨弄着地板上的手串。

正在给她剥橘子的黛黛说得绘声绘色,“如今全长安都在议论您模样生得如何倾国倾城,又是如何温柔贤淑,裴季泽不识好歹,眼睛定是瞎了,才会这样辜负公主深情。

谢柔嘉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还能与温柔贤淑扯上关系。

她对文鸢感慨,“你瞧,你只要会演戏,旁人都向着你,谁要会在乎真相呢。”

这话确实不假。

这时,黛黛见那珠串快要被儿茶把拉到湖里去,连忙伸手夺过来,仔细瞧了瞧,惊叹,“好细致的雕工。”

说着忙拿给谢柔嘉还有文鸢瞧。

她吩咐,“昨夜萧承则同我说送几个门客来公主府,你叫管家收拾出来一处院子供他们居住。”

他喜欢玩,那她就陪他玩。

玩到最后,他主动求着她和离休夫。

文鸢讶然,正欲说话,侍女来报:管家有事求见。

谢柔嘉问:“可有说什么事儿?”

侍女道:“说是宫里来了旨意,请公主入宫一趟。”

文鸢担忧,“定是公主为驸马纳妾之事也传到皇宫去了。”

谢柔嘉道:“就说我身子不适,待后日中秋夜宴,自然会见。”

管家应了声“是”。

管家走后,文鸢道:“公主这样躲着皇后殿下也不是办法。”

“能躲一日是一日。”谢柔嘉瞥了一眼吃吃没有动静的鱼浮,“今日天气不错,替我更衣,我去找阿昭去郊外打马球。”

兴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