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这个距离,比方才洗手的时候要近,更比方才在次殿时要近,这也是一日之内,陆云檀离李明衍最近的距离。

以至于她能看清他那淡漠泠然的眼,似藏着点点霜雪。

还能闻见他衣物上熏的冷麟香,棱棱之气,细如弦丝、隐隐绰绰萦在鼻尖……陆云檀的后颈如过电般酥麻。

“宋太傅讲学,向来平稳保守,这点适用于明经等科,而三史科的《汉记》或以开放广博来看待。”

李明衍提笔,慢声开口。

声音清冷如玉器相碰、雪风吹松,也一下将陆云檀的思绪拉了回来,认真听他讲解。

“此篇不谈你方才所说的正统释义,还可以阴阳五行之观念来解释。”

“《汉记》所著之人善用此观念来谈及世事。我记得,此句下面是,言上不明,暗昧蔽惑,则不能知善恶。此句便与《易传》中的‘欺’字相对应……”

李明衍边说,边就着陆云檀给的宣纸上写着,记下来以免她忘却。

陆云檀看着他写。

殿下的字迹向来一派仙风道骨,散着脱尘出俗之意,当真字如其人。

此文题讲完后,陆云檀又问了两个,第二个答完时,杨尚仪重新上了两盏茶。

讲完三题。

李明衍那双狭长的眼睛投来淡淡的目光,看了陆云檀一眼,随后收回慢声道:“近些日子你问我的所有文题,你说你不理解,但我问你其要点,你也能说得明白。我看你并非不理解,而是不敢质疑,然读书便要质疑,不然学到后来学得尽是些陈旧腐朽之物,你自己好生想想,明日我再来,切莫像之前那般了。”

陆云檀低头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轻声回道:“是。”

李明衍起身,陆云檀本以为他要走了,但他又道:“今日清丽宫送来帖子,邀你前往内宴,你可想去?”

清丽宫是惠妃娘娘的住处。

陆云檀一愣,实则宜春宫的所有邀帖都得过了殿下那边才会递到她这儿来,但殿下很少真就让她出门。

忽然有种感觉,恐怕殿下以为她这两日因为那几个婢子、刚才又被他责了一句等事,心情不佳,想让她出东宫散心。

他应该有这意思。

陆云檀点头道:“好。”

李明衍看了陆云檀一眼,没再说话,准备回明德殿,陆云檀送他到宜春宫门口,随后独自一人回了书房。

这时候也是没有人的,因为殿下讲解文题时不喜人打扰。

陆云檀小心收起了方才殿下书写的宣纸,藏于衣袖中,藏好后,视线略过案上。

忽然,就停在了那只他用过的茶杯上。

她神使鬼差地,慢慢伸手,将茶杯握在手中,娇嫩的指腹轻抚着杯壁,而杯口却舍不得触碰,就怕被抹去了什么。

不知怎的。

陆云檀的心跳越来越快,唇舌间竟似含了颗小酸梅,泌出了点点津液。

不要喝它。

可殿下喝过……

不能喝它。

我只是想尝尝……

不能尝。

就一下。

陆云檀拿起茶杯,慢慢碰至自己的唇瓣,碰到的那一瞬间,全身上下如过电般,一根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耳根红晕铺满,整个心脏狂跳。

“娘子,娘子!”

这时,杨尚仪撩帘而入。

作者有话说:

女主是有点变态在身上的。

内宴

◎孤恐怕要将你的清丽宫查个底朝天。◎

陆云檀慌乱转身,紧握着茶杯负手于背:“杨姑姑,怎么了?”

“娘子原来在这儿,”杨尚仪似乎很高兴,上前道,“方才殿下离开时说娘子明日要去参加惠妃娘娘的内宴,奴婢陪娘子选件俏丽些的衣裳,总不好明日就这般过去。”

杨姑姑没发现,也没起疑。

陆云檀松了口气,噙了点笑在唇边:“好,我都听姑姑的。”

小娘子是极少笑的,而笑起来,只是一个浅笑,都像沁了无数糖蜜在里头。

杨尚仪不由得心情愉悦,这说着‘都听姑姑的’这样的话,又是这般如瓷娃娃的样子……小娘子真是乖巧可人啊。

是啊。

又怎么会知道。

这乖巧无害的小娘子背后,还偷偷紧攥着太子殿下的杯子不放呢。

次日,陆云檀换上昨日选好的衣裳,端坐在凤纹葵口铜镜前,由着尤姑姑给自己梳着发髻。

一旁的杨尚仪边理着陆云檀襦裙下摆,一边道:“内宴无非是各宫娘娘们宴请命妇或自家女眷联络一下感情,这一年到头好几十场呢。等会儿娘子到了那处,便与以前参加过的一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当个无关紧要之人在旁看看便可。今儿的内宴,惠妃娘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惠妃娘娘意在何处?”陆云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