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于打工的暑假过去。

夏棠的日常反倒变得更加忙。

新的一学年,学校骤然露出狰狞面孔,所有的课程仿佛都挤在这两个学期,专业课满满当当地排满课表,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

从暑假开始就一直缺失的睡眠,到开学变得更严重。

叫人上课上得只想一头栽在课桌上。

继续兼职赚外快的愿望一同泡汤,剩下的时间,只够勉强完成课程作业。

“最近很忙?”视频那一头,陆霄问。

“就是有这么忙。”夏棠说,顿了顿,又不情愿补充,“但还没到你那个程度。”

大少爷支着脸,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唇,一脸不置可否。他穿着正装,交迭着腿,看起来依然像个披着社会精英外壳的幼稚鬼。

画面边缘助理的手为他端上咖啡,看颜色就是苦得不得了的那一种。

一看就是又有一大堆的正事。

“好了好了。”才聊了没两句,夏棠就识时务地催促他挂电话,“我也有好多作业要做,那就这样,再见。”

视频挂断。

夏棠呆了几秒,把手机丢开,倒在床上。

其实没有忙到连几分钟都没有的地步。

有一件事她没有告诉陆霄,现在,在网上,她偶尔也能搜到他的名字。

报道旁边放着他一身西装、被保镖簇拥着的模糊的侧身照。根据这张照片有长篇累牍的分析,讨论他近来又担任了哪个重要职位,继承培养到了哪个阶段。

年轻,漂亮,健美的独生子继承人。

标题里的形容词听起来总像是在讨论哪个新晋优秀的脱衣舞男。

夏棠本来想这么跟他说的,但不知道怎么,直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大概是觉得,跟他说这种无聊的小事也是一种浪费时间。

已经有很久都是这样。

她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又拿起手机,又看了看账户里的存款,计算了一遍新增加的利息。

每天都要看一次的存款,在暑假工之后总算紧巴巴地凑够了数——但需要拖欠一个月的房租,下一个月的也还没有着落。

由于通货膨胀,汇率差异,世界经济之类种种种种的原因,总之,全世界物价都在上涨,连廉价航空的折扣都没有那么优惠。

而因为课太多,靠再打一份工来补上差价的计划也打了水漂。

夏棠看着手机,现在觉得,跟这家伙交往,根本就比交往一个脱衣舞男更花钱。

她坐在阳台上,看楼下路灯附近晃荡的流浪猫,忽然又想起了陆霄小时候。

这家伙一直是个很讨厌被迫干这干那的人。

尤其是父母交代的事。

对于他不喜欢的家庭教师而言,给他上课就是噩梦,被赶走过不计其数个。

在人来授课时,陆霄就坐在二楼丢高尔夫球,密集得像子弹落下,佣人们都不敢走到屋前草坪,丢到人不敢进门为止。

而现在,是比那还令人讨厌得多的安排。

其实根本没有,非要忍耐到现在的必要才对。

第二天又是满课,夏棠在食堂快睡过去,拄着筷子,托腮在手机上看还能有哪些轻松好做的兼职。

结果一个个看着都像是诈骗广告——她就知道世界上不存在,又轻松又不累又能挣到钱的工作。

当富二代除外。

如果拖到寒假,机票价格又会变贵。

夏棠决定横下心来拖欠房租。

订机票要挑一个陆霄有空闲的时间,好消息是,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一样的忙碌,所以无论哪个时间都可以,不用再挑选。

回去的路上,夏棠比较着往返机票的价格,计算哪一天最划算。看到一半,电话打入,来电显示是家里。

夏棠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妈妈的声音先在那头响起,语气小心翼翼的,一来就问她:“夏棠啊……你最近是不是,还和陆霄有联系?”

夏棠的眉心一跳,在想是不是上次假期陆霄到洗衣店的,让爸妈发现了什么。

她在口袋里摸钥匙,脑海里慌乱地编撰措辞:“没有……我们就是偶尔才……”

才见一面,才打个电话,才有联络——

她没说话,就听妈妈又小心地说:“夏棠,你也是个大孩子了,也应该知道,女生和男生,需要避嫌,人家的家庭,毕竟和我们的家庭不一样。你和陆霄,虽然没有别的关系,但也要保持距离,是吧?”

夏棠口袋里的手停住,攥住钥匙,在出租房门口停下脚步。

哪怕不在眼前,她也想想得到爸爸妈妈的神情。

他们都在期待,她说“是”。

期待她说,她和陆霄,的确没有一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