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深浓,五谷丰登,天朗气清的季节里,江语乔沉默着枯萎了下去,她话变少了,也不爱笑了,向苒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她更瘦了些。

变化最明显的是她的走路姿势,往常江语乔走路,总仰着头,步子轻快,东边打个招呼,西面说个俏皮话,和伙伴们拉拉扯扯,没个安静。现如今她手不离书,走路也低着头,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步伐飞快,向苒要一溜小跑才能跟上。

有时候一溜小跑也跟不上。

向苒忽然发现,三班和四班只有一墙之隔,却离得那样远。

大课间时,两个班队伍站在对角线上,体育课也不在相同的时间段,江语乔甚至很少去食堂,偶尔出现,也是塞完饭就走,短短五分钟,或许是六分钟,吃那么快,不知道胃会不会不舒服。

唯一安静的相处时光,只剩下最早班的公交车。

向苒坐在最后,江语乔坐在前排,太早了,早班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有时候只有她们两个。

这天是霜降,秋日即将结束,气温骤降的日子,江语乔坐在前排背书,手里的卷子忽然散落一地,向苒坐在后排远远看着,见她撑着头靠在车窗上,像是睡着了。

向苒走上前,捡起试卷放回她的膝盖上,江语乔睡得很熟,并没有醒,漏音的耳机传来英语听力的声音。

向苒安静看着,想象中伸出手,揉开她的眉头。

她感觉心疼。

江语乔说,越爱人,应该越自由,可向苒每每想起她,只觉得心疼,向苒犹豫片刻,坐到她身边,冬天即将来临,她只想在她身边坐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昨晚下了雨,今日万里无云,太阳慢慢升起,爬上高楼,越过高楼爬上马路,又追着公交车爬上车窗,跳动着,落在江语乔身上,江语乔皱了皱眉。

向苒抬起手,帮她遮住光亮。

她的手挡在她的眼睛前,稍稍靠近,必能触到她的睫毛。

但向苒只是看着她。

她太累了。

此时此刻,向苒什么都不想做,她只希望,太阳可以慢点升上来,慢一点点就好了。

2018-2015(5)

醒来前的全部感受, 是疼。

起初是胃,似乎是吃坏了东西,胃里翻江倒海, 隐隐作痛;而后是腰, 靠近尾椎骨的左侧肌肉酸胀得厉害,再之后是腿, 网上说是长个儿缺钙,可日日把牛奶当水喝, 抽筋的症状依旧没有好转, 疼痛随着光亮迅速蔓延,江语乔的太阳穴剧烈跳动, 她头痛欲裂, 挣扎着翻身, 某个瞬间像是从高处坠落下来。

而后猛然惊醒, 心跳飞快。

凌晨五点,闹钟并没有响, 是她做噩梦了。

湘中医科大,不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能考出来的, 真的到了需要自己逆天改命的时刻, 才知道那些鸡汤究竟掺杂了多少水分。江语乔的基础知识不差, 但也不拔尖,遇到需要融会贯通的难题,总是差那么一步,分数么, 也就总差那么一步。

为了节省时间, 她很少喝水,保温杯里的水从早放到晚, 回到家还剩下小半瓶,课间十分钟,不是在整理错题就是在做新题,自习课长在办公室查漏补缺,周末再上两节一对一的私教课。

老师们都是蒋琬托关系找来的,每一个都和蒋琬说,这孩子能行,踏实、上进、但是虽说高三紧张,那也得松口气,学归学,休息归休息,身体要紧。

这些换汤不换药的话,江语乔是不听的,她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家里没人敢和她说话,平日絮叨起来没完的蒋琬也放低了音量,见江语乔脸色不好,蒋琬不知道从哪儿整来些神医方子,日日在厨房熬十全大补汤,喝得江语乔鼻血止不住,弄脏了好几本练习册。

精神上的紧绷带来夜晚的严重困倦,每天上了床,江语乔几乎都是昏死过去的,累到极致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她开始爱做梦,又记不清究竟梦到些什么,梦魇会在她睁眼那一刻悄然退去,只剩下满头的冷汗和浸湿的枕巾。

前几天醒来时,江语乔格外难受,下床时头重脚轻,脑袋像是灌了铅,怎么晃也晃不清醒,她心一横,放了凉水洗漱,刚出卫生间忽然一阵恶心,霎时天旋地转,咣当一声撞在了电视柜上。

太早了,家里人还没醒,江语乔在地上跪了十分钟才恍惚着爬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阿尔卑斯。

许是摔得太狠了,几日过去,头上的淤血不消反深,江语乔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下乌青,面颊惨白,嘴唇生了撕不完的死皮,用力咬能咬出血腥味,下巴上总缀着一颗青春痘,好不容易下去了,又有一颗新的冒出来。

一晃,她也成了高三生,状态神色,都像是当年的江晴。

江语乔按了按下巴上的痘,痘痘是硬的,轻轻一碰传来明显的疼,当年她还给江晴买过药,在药店里煞有介事地问:“夫西地酸乳膏有没有?”

她怎么会知道夫西地酸乳膏呢?那样笃定和确信,似乎是从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