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患者得的病,叫小细胞肺癌。

江语乔从小到大没进过几次医院,对癌症的认知仅限于生物课本上几句简短的知识点,医生说完这句话,她脑子里飞快闪过癌细胞的概念和特征,原癌基因与抑癌基因的关系

奶奶得了肺癌,早期还是晚期?治疗方案是什么?需要化疗吗?需要做手术吗?小细胞肺癌又是什么意思?

她有很多问题要问,医生却只是回答她:“让你家长来一趟吧。”

肖艺和范凡说累了,此刻正靠在一起看杂志上的恋爱试卷,反复确定自己究竟是a型人格还是c型人格,江语乔的呼吸打在车窗上,水汽慢慢凝结,玻璃窗上滚下一滴泪来。

她穿越时空而来,唯一想要做的事情是改变生死,可是,在一切可以重来的2011年,她要怎样对抗7年后的医学都没有办法解决的病症,如何找出病因,改写奶奶的结局呢。

这几乎是一条死路。

吱呀一声,公交车到站了,江语乔跳下车,看见了奶奶。

肖艺和范凡跟在她身后大声喊:“奶奶好。”

“好、好,你俩一起走啊,那挺好,有个伴。”周文红笑眯眯的,上前来帮江语乔拽了拽围巾,“裹好了,别冻着,车上冷不冷啊。”

江语乔揉了揉眼,嗓子哑哑的:“不冷。”

周文红拍拍她的手,又把肖艺和范凡的衣服拉好,叮嘱道:”拉锁拉到头,别敞怀,仔细受风冻脖子,老了可要遭罪的。”

她们俩拖着长音答:“知道啦——”

外面天寒地冻的,路上都是冰碴子,稍不小心就要摔跟头,江语乔紧紧抱着奶奶的胳膊,软声软气地喊:“奶奶。”

“嗯?”

“奶奶。”

“哎。”

“晚上吃什么呀?”江语乔声音颤抖,此时此刻她很幸福,梦寐以求的,久违的幸福。

“饿了吧。”奶奶笑她,“煮了馄饨,虾仁馅,你最爱吃的。”

“嗯,好。”江语乔小声撒娇,“还想吃萝卜小菜。”

“有,都有,家里多着呢,明儿奶奶给你装一罐子,你带去学校吃,刚那个是你同桌吧,短头发的那个,你不是说她也爱吃嘛,多带点,你俩一起吃。”

路灯昏暗,回家的路仿佛走不到尽头,她已经长大了,奶奶却仍旧担心雪天路滑,跑来接她回家,老人的手传来粗糙的温暖,一片雪花落在江语乔的睫毛上,江语乔用手去擦,抹掉一滴眼泪。

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奶奶的生命。

她愿意的。

无论如何,她都要救回奶奶,她要奶奶,她只要奶奶。

2018-2011(6)

向苒的手插在口袋里,掌心是一只蓝色荧光笔。

身后,肖艺正在叽哩哇啦地说着新买的杂志,操场上空传来微弱的歌声,广播站窗前坐着两个女孩,嬉笑着,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摇来晃去的,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

公告牌上一分为二,一半是中考必胜的宣言,一半是江语乔的批评通报。

渐暗的天色中,有群鸟飞过。

向苒抬头看去,见它们结伴同行,一路从北方的山脉而来,穿过一整个原礼附中的上空,无声又坚定的,朝着南端飞去。太阳落下的地方有一片五彩的云,中心是耀眼的金,而后是绚丽的橙,再往上,大片碧蓝、靛青、灰紫交织在一起,延伸至月亮初升的方向。

冬日的黄昏总是安静又温柔,学校延长了第三节 课后的课间时间,允许广播站放一些歌,鼓励闷在书本里的学生们抬起头,看窗外,白日的终点有着最绚烂的告别。

向苒微微转头,见身后的江语乔拉着肖艺,没头没尾地叮嘱她:“总之,我会报考医科大,并且在大三那年退学。”

肖艺当然是不信的,张了张嘴,大声说:“你疯啦。”

江语乔扎着高马尾,长发垂在脖颈处,随着说话的节奏一晃一晃的,像个焦急的小尾巴,她反复强调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肖艺被她拉着听了半天,眨巴眨巴眼,看起来仍旧糊里糊涂的。

江语乔无法解释,只是强调:“总之,你答应我,那天上午十点,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肖艺不敢保证:“我忘了怎么办。”

“不能忘。”江语乔跺脚。

十三岁的小姑娘,脸上婴儿肥还很明显,瞪圆了眼也吓不住人,抓着人的胳膊跺脚,眉毛皱巴巴地挤在一起,倒像是撒娇。

虽然知道她是认真的,但向苒依旧想笑。

这是2018年夏天里的第三个冬天了。

第一次,她见到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江语乔,那时候江语乔还是个小学生,课间打盹被同桌摇醒,迷迷糊糊看向门外,脸上粘着一张卷子,整个人毛绒绒的,像只刚化作人形的小兽。

第二次,她见到了打雪仗被围攻的江语乔,江语乔的战斗力变弱了,曾经叉着腰叫嚣的小女侠现如今焦头烂额,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