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柳把提前做好的菜一样一样端到餐桌上, 招呼她:“先吃饭, 快洗手去, 这伞没见过, 新买的啊。”

向苒摇摇头:“同学借我的。”

“哎呀,那你得谢谢人家。”沈柳翻开她的书包, 拿出饭盒泡进厨房的水池里,这才抹抹手摘掉围裙, “哪个同学呀, 今儿我去菜市场, 看见山楂球不错就买了点,明儿你带去学校,叫上人家一起吃。”

“好。”向苒努力多说一些话,“哪家的山楂球?”

“还能是哪家的, 路口哪家, 你不是就爱吃他家的吗。”

向苒有一点印象,但不是很确定, 她只记得小区附近的菜市场在她高一那年改建过,翻新后很多商贩都不见了。

她初中时爱吃山楂球吗?她从袋子里掏出一颗放进嘴里,山楂外裹了一层糖,入口很甜,快速把山楂咬碎,又是大口的酸,要熬过前两秒,味道才能中和在一起,不算好吃,但有些上瘾。

这是向苒第四次回来了,每一次,她都会努力把她和沈柳的关系修正一点点,例如一次又一次大声的、甜甜的喊她小姨,例如夸赞她的手艺,敞开肚子吞下三大碗米饭,又例如像是现在这样,小尾巴似的跟在沈柳身后,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搭把手的

沈柳反手把她拍了出去:“你跟着我干嘛,出去出去,别捣乱。”

“哦”被赶了。

向苒坐到桌边,捏起一片土豆,探头问:“小姨,还有萝卜小菜吗?”

“有——”沈柳拉着长音,而后话音一转,“哪里还有,你看我像不像萝卜小菜,都说了刚做完,得放俩礼拜呢,哪那么快,天天吃也吃不腻,你啊,八成是兔子投胎的。”

“哦“被怼了。

没有萝卜小菜,但是有草莓巧克力味道的生日蛋糕,沈柳帮她插上蜡烛,喊她许愿,向苒乖乖闭眼,许到一半又掀开眼皮,不满地叮嘱道:“生日快乐歌要大声唱。”

沈柳抬高嗓门:“祝你生日快乐——”

沈柳做了一桌子菜,向苒有心捧场而肚子不足,干完两碗饭外加一块蛋糕后,灰溜溜地败下阵,坐在一旁用筷子顶着下巴,细细碎碎地讲起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儿。

2012年11月7号发生了什么,向苒当然记不住,她讲述的都是一些大学的事情,哪个老师又压堂啦,哪个同学又被点名回答问题啦,作业多不多,考试难不难,她添油加醋一番,再胡编乱造一番,乱七八糟融合在一起,反正学校里的事情就那么多,都是通用的,倒也看不出破绽。

这些事,向苒之前从不和沈柳说,如今有了机会,她巴不得把她从小到大的生活全都讲给她,就当是迟来的道歉。

沈柳听她啰里吧嗦足有一小时,忍不住轰人:“今天没作业?”

向苒熊熊燃烧的分享欲刹了个车:“有吧。”

“那你还磨蹭,吃完了吗,吃完了赶紧做作业,别又熬到大半夜。”

原礼初三生的作业可是很多的,向苒日日都要忙到十一二点,有时沈柳都睡了,她的灯都还亮着,撑不住时趴在桌上打个盹,再醒来就是夜里两点了。

沈柳赶她回去做作业,她躲不掉,只好拖着书包回房间,初三生的书包沉得令人咂舌,向苒对照着清单一项一项把待完成的试卷练习册整理好,于是桌上出现了一座高二十厘米的小山。

虽说初三生的作业对大三生来说并不复杂,但诸多抄写和练字的内容还是耗费了许多时间,等向苒再抬头时,已经过了夜里十点了,她伸了个懒腰,感觉肚子里的晚饭还没消化,沉甸甸的。

她正要出门找水喝,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电话铃声,是沈柳的手机。

沈柳并没有接听,而是带着手机回了卧室,手里铃声跟着她走远了,卧室房门一开一合,发出两声轻响。

向苒当然知道那是谁的电话。

向苒缓慢推开门,在电视吵人的广告声遮掩下,轻手轻脚地挪到沈柳卧室前的拐角处,房门里传来急促的声音,是沈柳和什么人在争吵。

向苒回来了三次,从未见过向良,她也并非有意避开他,只是不凑巧罢了。

对于向苒来说,这么多年过去,父亲的形象已经很模糊了,她能回忆起来的父亲,没有年幼时的慈爱,也没有沈柳口中的狡诈,他永远是一副悲切的面孔,偶尔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说上一两句话,或是远远望着她,带着歉意和愧疚,总是想要弥补什么。

他想要弥补什么都不重要,过去是于事无补的,道歉再多次时光也不能倒流,她不恨他,也不爱他。

电视机太吵了,沈柳和向良究竟在吵些什么,向苒听不清,大抵又是提议带她过生日,或是带她回老家一类的事情,沈柳明显不想与他浪费时间,没说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她刚刚挂断,手机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她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广告声恰好中断,悠扬的音乐声中,向苒听见她低声应着:“嗯,妈,都好,苒苒做作业呢我不想去,您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