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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诡异的是……一切都太平静了。
少年没有尖叫, 没有痛呼,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鲜红的血液从他的眼眶中缓缓淌落,他却只低头面对着灵沨的方向, 像是确认了什么事情一般点了点头。
然后, 他平静地,稳稳当当地跨过灵沨散落在地的衣摆, 大步朝沧澜庭外走去。
灵沨双手颤抖着,僵硬地望着少年的背影,下一瞬,她浑身猛地一个激灵,接近狼狈地从地上翻身爬起,朝着偏门的方向疾奔而出。
“抓住她。”少年的声音自她背后平静响起,而在灵沨夺门而出的瞬间,那沾着血的,早已碎为两半的玉佩,纠缠着浓重的混沌之气,重重砸落在了灵沨的脚边。
她跨出门槛,目光顺着碎玉移到少年的脸上,他被面色惊恐的侍从簇拥而上,那张肖似暮溱的面容已经被血色模糊,在人潮与鲜血的掩盖之下,他不动声色地望着灵沨。
那样的神情,竟然也令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暮浔风轻云淡的脸。
也是从这一刻起,她知道自己在乾都再无任何可以信任的人了。
信任是一种难得的勇气,它源自于人对自己和周边的掌控。自灵沨离开家族来到乾都之后,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的时间,这几百年中建立起来的一切,却仅仅被这样一个疯狂而短暂的夜晚全然瓦解。
沧澜庭的孩子们,都和林林一样被融了魂,可是他们的母亲即便察觉了却也都不敢声张。因为龙族特殊的神权继承制,注定了在现任主神陨落之后,下一代的权柄会有极大可能落入沧澜庭的这些孩子身上。
没有人会冒着失去神权竞争力的风险,暴露这些小小的“问题”。何况那些融了异魂的孩子,本身就极善于将自己伪装得天真无邪。
她还有谁可以信任?灵沨在四面朝她聚拢而来的侍卫中央,仓皇展开所有的随身法器击退人潮,近乎盲目地朝着乾都外奋力跑去。
那时她并没有想起明曜,更没有想到,在这举目无亲的境地里,会是这个神族来的少女,最先向自己伸出了手。
“我已经不知道乾都还有谁可以相信了……自从五百年前三殿下游历归来之后,东海朝野内外大权已逐渐被他掌握,暮溱与他那样亲密,甚至当年的那一碗蛰茸也是……”灵沨紧紧地握住了拳,许久后才对明曜沉声道,“明曜姑娘,我不信暮浔。”
灵沨眉头紧蹙,雾蒙蒙的双眼恳切地望向她:“如今是我连累你也被龙隐和守卫追捕,但你放心,我不会再拖累你,只要你答应我离开东海之后,将这里的所有事都传达给神界,只要你愿意答应我……我就算是死,也会把你送出这里。”
她紧紧握住明曜的手,两人双手交握,赫然发现彼此的掌心都冷得如同寒冰——明曜微垂着脸,神情并不比灵沨更好,她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沉默着,并没有当时帮灵沨躲避追赶那般果决。
“你……”灵沨的手开始发起抖来,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疑虑如浓雾般覆上了她的眼眸,那种被所有人遗弃的恍惚之感又开始笼罩上来,灵沨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要从明曜的掌心抽离,“你……不相信我?”
明曜冰凉的手却在这个时候紧紧握住了灵沨的,她仰起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如同暗夜中闪烁的琉璃般,漾着不太真切的碎光,明曜深深沉了一口气,压下了声线中隐秘的不安:“乾都……或许还是有人可以信任的。”
“东海的主神还没有陨落。他只不过是年迈了,可是神权和神力都还在!”明曜另一只手缓缓抚上自己腕上的金线,许久后才郑重道,“我相信你,所以你不能死,你留在这里……我、我有办法帮你。”
莹蓝色的本相之力骤然在明曜的指尖亮起,那光亮如同两团小小的火焰照进她的眸底,随即明曜指尖猛地用力,浅金的丝线在她的腕间骤然断裂。
下一刻,她只觉得一种明显的拉扯感遍布全身,她的身体骤然一轻,骨骼、血液与经络像在刹那分裂又重组,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金色如烈日|逼近那般盈满她的视线,在恍惚的几息之后,她重重落入一片极其森寒的海域,并且失重地……不断地坠落了下去。
——这条金线,如果你将它取下,它会将你带到我的身边。
所以这里是什么地方?云咎又在哪里?
纵然都是深海,可是明曜此刻身处之地,却比北冥还要寒冷幽深。她的四面八方皆看不到尽头,入眼处除了荒芜的海域之外一无所有。这个地方非常寂静,静到察觉不到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那种可怕的寂静如同厚重的泥沼布满了她的全身,将明曜一刻不停地拖入更深的海底。
她回过神,试图摆脱那种拉扯的力道向上,可是所有的力气却如泥牛入海,毫无作用。她开始挣扎,尝试聚集所有的力量化归本相,然而那与她日渐默契的本相之力却仿佛又被压制,在她刻意的调动下,依旧没有聚起一丝一毫!
难道……这里是乾都的监牢?
然而没等明曜理清思绪,忽然一阵痛呼从她身下的深渊中遥遥地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