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的银发看了一会儿,冷冷地移开目光。但片刻后,他又转回来,随手拔了一根海草,捞起明曜的长发,拢着打了个难看的结。

明曜:?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很难和冥沧保持正常的交流。

欣喜和希冀褪去后,反噬带来的无力感又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她没再搭理冥沧,兀自往回走。

冥沧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回程的路比来时要漫长很多,明曜错愕地发现,自己方才居然已经带着宫侍走过大半个后|庭,几乎快到主神殿附近了。

很快,她的身体开始发冷,双腿开始无力——云咎清晨给她的神力几乎无法被感知到了,明曜感觉眼前有些晕眩,又走了几步,便白着脸缓缓到一旁的坐凳楣子上坐下。

“怎么了?”冥沧蹙眉看着她,“刚刚不是还活蹦乱跳,这就累了?”

明曜没搭理他,靠着柱子闭上了眼睛,冥沧心中突地一跳,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的灵力呢?”他冷着脸,声音不自觉地开始发抖,眼前的一切仿佛回到了他在五百年前,看着一堆魔族簇拥着蓝鸟焦黑的尸首的那一刻,“你怎么回事?”

明曜摇了摇头,试图将手抽回去,却根本没能在他掌心移动半寸:“不要紧。”

冥沧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深蓝色的双眼如蛇瞳般死死地锁着她:“明曜,你不会死吧?”

明曜又摇了摇头,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了冥沧焦灼的目光。

冥沧蹲下身,将她背了起来。

妹妹真的很轻,和小时候也没什么不一样。

她的命对他来说很重要,如果她死了,那他在母体之时的忍耐,和他五百年前为了使她重生所做的一切,就都失去了意义。

这是比放弃东海之局,更叫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冥沧背着她,顺着蜿蜒的长廊一路往前,东海的宫道很曲折,像是迷宫,并不能一眼望到头。

他走在那条七拐八绕的路上,下意识地开始跟明曜讲话。

“是因为你给那群龙崽子招魂?”

“早叫你不要干这种蠢事了。”

“你要是觉得自己快死了,得提前跟我说,我会在你死之前先把你吞掉的。”

“我本来想跟你说,暮溱的尸体找到了,就在你说的那个洞里。”

“你猜对了,这次算你厉害。”

他走得太急,明曜在他背上被颠得更难受了,她微微抬起头,虚弱地说:“……你好烦。”

冥沧:……

他这才安心了一点,于是便放慢了前进的速度,沉默了很久,他又道:“所以……是什么好消息?”

明曜伏在他肩上,缓缓眨了眨眼,小声道:“也……不算是好消息。”

冥沧默了默,不知道是不是双生子的默契,他很快猜到了什么,从喉底发出一声刻薄的冷笑:“执法神想起你们之前的事了?”

见明曜不说话,他继续阴阳怪气:“还是他跟你求婚了?”

明曜磨了磨牙:“没有。”

“那就是他想起来了。”冥沧说,“也不是没有预兆,他之前试探过你招魂的那个法阵。”

明曜一愣:“我不知道这个法阵对他也有影响。”

而冥沧却完全忽略了她的这句话,他自顾自地生气,自顾自地刻薄:“看来你们要旧情复燃了。真不错。”

“你还是回神界去待着吧,北冥有什么好的呢?”

“胳膊肘往外拐的小没良心。”

明曜默默地听着,在片刻后叹了口气。

明曜总觉得, 在北冥与东海之事已定后,即便冥沧五百年的大局几乎宣告失败,但他整个人的状态却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

最起码在她的面前, 冥沧不再有半分端着的感觉,言语间的刻薄也更加明显了。

明曜伏在他肩上,在听到“胳膊肘往外拐”这几个字的时候咬了咬牙, 她忍着火气,默默听冥沧絮絮叨叨地抱怨自己如何偏袒神族, 在云咎面前又是如何伏小做低。

冥沧说:“妹妹,你在执法神面前太弱势了, 这样是讨不到好处的。”

明曜微笑:“你现在这样, 很像个啰嗦的老头。”

冥沧凉飕飕地道:“等回了北冥,执法神会亲手把我封印在魔渊,到时候你想听我说话都难了。”

明曜顿了顿, 表情微妙:“……你现在像是在挑拨离间。”

冥沧“哦”了一声:“原来你俩这种支离破碎的感情,还需要人挑拨。”

明曜真的被气到了, 并且一边生气一边怀疑冥沧究竟是从哪里道听途说了她和云咎之间的事情, 她思索了片刻, 微微抬起头:“我和云咎的事……也是鬼王同你讲的?”

冥沧没说话,但也算是默认了。

“他对我的态度可差劲了, 一定有添油加醋。”明曜冷笑一声, “你居然信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