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裴宴走到他跟前,他才低头,目光略过她身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确定没有任何淤青伤痕。

沈恒落网,他本想第一时间飞去滇南,但裴宴说第二天就会回来,过去反而会错过。

从接到那个电话开始,巨大的恐慌几乎将他淹没,哪怕裴宴安全从货轮上下来,也没有好转。

他无数次想起那个冰冷的,苍白的裴宴。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她的脸颊,确认她是鲜活的、温暖的。

裴宴垂眼,握住他的手。

她正要说什么,目光却忽然看到远处人影。

裴珠搀扶着向婉站在不远处。

向婉目光在他俩之间巡回,看上去十分茫然。

听说裴宴要回京, 向婉立刻让沈老爷子好好做顿接风宴,自己则跟裴珠一起过来机场接机。

远远看到裴宴,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就看见她和陆凭阑亲密姿态。

向婉一时有些茫然:“你们……这是……”

裴宴看了裴珠一眼, 难不成裴珠没有跟老人提她和陆凭阑的事?

裴珠确实是忘了提。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 她自己又高烧病倒, 清醒时候都忙着关注裴宴情况,这事就被她抛到脑后。

回过神来解释道:“宴宴和……陆家这孩子正在谈对象,这回宴宴的事, 他也有帮忙。”

向婉“喔”了一声,看上去还是有些茫然。

宴宴和凭阑初次见面应该是老头子的寿宴, 那是三月份的事情, 离现在不过半年。

当时寿宴上他们并没有表现得对对方有多么感兴趣, 没想到私下里其实已经暗度陈仓。

向婉迟疑:“你们在一块多久了?”

裴宴:“有段时间了,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再告诉家里人。”

看他们这模样,也的确不像是刚在一块的样子。

尽管还是有点混乱,但向婉倒是比裴珠更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陆凭阑也算是她从小看大的,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 洁身自好,人品也过关。

她寿宴那会,就有意让他跟宴宴交个朋友,现在更进一步, 这自然不是什么坏事。

老人家,总归希望小辈能到找个可心人,和和满满的。

向婉忍不住笑起来:“你们这俩孩子, 果真都有主意。”

她跟裴珠一道上上下下把裴宴打量仔细,确定她没受伤, 才开口:“老头子在家做接风宴等你过去,正好,凭阑也过来一块吃吧?”

接风宴,显然是家宴。

如果参与,那就是半个家里人了。

陆凭阑手指微动。

裴宴并未思索,抬头,脸上是问询的神色。于是他清浅地笑起来:“好。”

沈家大宅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沈老爷子喜欢清净,平时佣人们都不会时刻在外头晃,这几天少见地全员出动大扫除,还悄悄撒用柚子叶泡的水去晦气。

沈家大宅佣人的待遇向来很好,里头不乏跟了老爷子老太太几十年的。

这些年因为裴珠走丢,东家遭了多大的罪,都看在眼里。

沈恒对佣人向来高高在上,沈明珠倒是从小甜甜地叫他们叔叔阿姨,后来回来,对他们也从来平等姿态。

人心都是肉长的,沈恒跟裴珠从来比不得。

沈恒把沈家害得那么惨,过去几十年在大宅晃来晃去,佣人们都觉得晦气得很。

老爷子老太太不愿提起这个畜牲,佣人们则背后不知咒骂多少次。

裴宴进去大宅的时候,两个佣人就捧着铜盆过来:“小姐,您拿这个洗洗手,柚子叶泡的水,去去晦气。”

向婉也点头:“确实该去去晦气。”

裴宴谁说不怎么信这些,但还是洗了下手,进去餐厅的时候,沈老爷子正好上最后一道菜。

几个人的家宴,用不着太多菜,只做了四菜一汤一点心。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陆凭阑时微怔。向婉笑着走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他短暂露出惊讶神色,但很快恢复平日的冷硬。

他跟向婉不同,并非是喜欢关注小辈感情生活的长辈。宴丫头这孩子的选择,也不需要他人来担忧。

只招了招手,示意陆凭阑落座。

这是表态的意思了。

桌上四菜一汤一点心,分别是蟹黄豆腐、冰糖酸梅鸭、辣拌苦瓜、红烧排骨、雪菜豆瓣汤和八宝烧卖。

沈老爷子的手艺没话说,辣拌苦瓜清爽回甘,蟹黄豆腐鲜美浓郁,热腾腾的酸梅鸭肥而不腻,就连简单的豆瓣汤都十足鲜美。

裴宴这几天在滇南天天吃盒饭外卖,她谁说很能适应环境,并不会怎么挑剔,但那些东西的味道实在称不上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