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堵上之前,他放肆大笑,甚至浪荡地冲贵族仕女们抛出了媚眼,全然一副放浪不拘的无赖样,一点也不像是身担两国交好重任的、身份贵重的王子。

而皇帝在掷出酒爵后,就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朝华滟召手:“随波,来。”

脚步声轻轻落了下来。

华滟拍拍太子妃单薄的肩背,起身,提起裙裾朝御座走去。

太子回来了。

华潇目送她走到皇帝身边,搀上皇帝的手臂,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帷帐里。

太子与她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眼,而后他转过身去,简单地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座下蔡丞相、御史中丞等人,纷纷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怕是有要事发生了。

皇帝、太子接连离开,还唤走了永安公主,而鞑靼四王子在出言不逊激怒皇帝后也没了踪影,一时间剩下的人们闪烁着目光,猜测着方才帝王震怒的缘由。

这场耗费无数精力财力筹措的晚宴,就这样潦草仓促地收了尾。

“父皇。”

太子华潇匆匆步入。

华滟扶着皇帝在临窗矮榻上坐下,皇帝哆嗦着手,命她取下腰侧的荷包,从中倒出两粒小金丸,然后就着茶水送服口中。吃下去后,他的脸色要好上不好。

“如何?”皇帝睁开眼睛,十分疲惫。

太子的脸色十分难看:“儿臣已派人送了加急密信回京,只是……怕是来不及。”

皇帝微微点头:“外头怎么说。”

“着人敲打了一番,叫李谨恭恭敬敬请了四王子去含元殿坐着。至于其他人……”太子叹了口气,“陈中丞他们,只怕都猜到了。”

华滟自从皇帝缓过来,就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聆听着。

这会儿皇帝将视线投向她,她才微微动了动。

“朕不会将自己的女儿送去那荒凉之地!”皇帝斩钉截铁,“我儿,你别怕。”

“是。随波,今日那蛮子说的话,你就当耳边风。”太子也道。

华滟的精神稍稍放松了一些。她不是不信皇帝不是那等会轻易动摇的人,但今日鞑靼四王子几乎是当着全天下的重臣要员面前求娶大夏公主,结果被皇帝下令拖了出去,不仅损了颜面,恐也会令旁国猜测,大夏同鞑靼的关系是否真的解冻了。

当她听到那句话时,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她忍不住地去想,倘若父皇真的要将她送去和亲,效仿前朝细君公主、解忧公主那样,她该怎么办?她的宫人该怎么办?她此前不曾说出口的、在内心里畅想过的长大成人后的场景,是否会烟消云散?

在她更年少的时候,她曾自矜于中宫嫡公主的出身,兄姐父母无一不疼爱她,在两个姐姐陆续出嫁后,宫里只剩她一个尊贵的公主,后宫自然任她闯荡。便是奚贵妃入主麟趾宫,后又诞下小皇子,她也不曾惧过。

可直至今日,她才明白,原来她的荣华富贵,全系于皇帝一念。只要皇帝想,他随时都可以把她送出去,做和亲公主,做一个捧于掌心的、任人宰割的,小玩意儿。

她不愿。

“……随波自然相信父皇、皇兄。”华滟慢慢地说,“只是,他为什么要当着如此场面,说这番话?”

皇帝抚一抚她的脸,指了太子道:“你来说罢。”

太子叹了一口气:“开宴之前,父皇收到边境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鞑靼大军自半月前接连攻城,不到十日,已取下五城。”

“那么,鞑靼王子是在,挑衅。”华滟脸色十分奇妙。

“你说的没错。”太子沉声道,“只不过与其说是挑衅,不如说是威胁。”

威胁什么呢?

华滟对上华潇的视线,看到他眼里划过的暗色。

自然是借此威逼迫胁大夏,炫耀武力。

有小宫人来报:“外头宴散了,蔡相公求见。”

“随波,你放心,只要朕在一日,你皇兄在一日,就定不会将你外嫁出去。”皇帝再次许诺,“今日你也受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华滟默然地告退了。

皇帝与太子二人凝视着她的背影,这一番场景多像几日之前初来行宫的那日啊!

只不过短短几日,在场人的所念所思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随波的婚事,得尽快议了。”

太子心领神会:“儿臣会叫贺氏多多注意,为她早日定下婚事。”

“也叫她收拾收拾,明日,就先启程吧。”

“是。”

目前他们还在行宫,与边境消息不通,鞑靼王子数日前才随御驾一同抵达行宫,但今日却口出惊人之语,难保他的消息来源是不是灵通。

他们要破局,首先就要回到上京,起码要夺回身在大夏的主动权,掌握了消息,才能做下一步判断。

而华滟,从来没有将一个已定亲甚至出嫁的女子送去和亲的道理。只要她赶在局势恶化之前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