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棠关上门。

房间里被打扫过,大概是陆霄叫的钟点工,连一块瓷砖都被擦得干干净净。

气味早就消散干净。

她得到一块新鲜牛排,但是房间里并没有煎锅,那么大一块的肉,不像是一个人能吃得完,费力才塞进冰箱的冷冻层,和夏天没吃完的冰激凌摆在一起。

做完这件事,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事要做,在床上坐下来,手指压着床单,发了一会儿呆。

“你知不知道。”临行前,林清让说,“前段时间,陆霄和他母亲起了冲突。”

“他母亲请来精神医生,把他关在私人精神病院,七天。”

作为对她不可置信表情的回应,林清让继续解释:“当然,是清空了的医院,本来已经打算改造成疗养院。不过,也的确是只有他母亲才做得出来的事。”

“那他是……”

“砸碎玻璃,从二楼跳下窗户。”林清让说,“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什么样的父母,会一言不合把自己的亲生孩子关进精神病院一星期。

肯定是,糟糕彻底的那一种。

夏棠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又想起陆霄身上的那些伤。

要是早在之前就知道这些事,回到看见他站在出租屋门口的那一刻,说出口的或许就不会是分手。

而是会像小时候一样说:不如我们私奔吧。

不要管你的父母了,也不用管他们的威胁。只要带着钱和身份证,去哪里都可以,哪怕是到好望角,一辈子在海上坐着帆船,哪怕像加勒比海盗一样不靠岸,和南极洲漂来的企鹅一块流浪。

就这么跑到天涯海角去。

到大人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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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的日常依旧,夏棠和父母的电话除了报平安,就是报平安。

好几次,妈妈看上去都想再问问仔细她和陆霄的事,但总是被打着哈哈带过。

期中过后,要上的课少了一大半,空闲时间多起来。

夏棠也终于有空和社团一起出去拍外景。

账号有了稳定的粉丝、广告。杨柏近来潜心研究摄影技术,靠着半吊子的大片运镜,造成了歪打正着的喜剧效果,莫名增长了一波人气。

他本人不是很高兴,但分钱的社团成员们都挺高兴,已经成为了视频特色。

大家拍完收工后一起在烧烤摊聚餐。

关于夏棠被甩的八卦,就和之前她交往了富二代的传闻一样,既迅速地传开,又迅速地被忘记。

分手的第叁周,其他人又开始暗戳戳撮合杨柏和她,奈何女方本人完全没察觉,吃完留下了一大堆烧烤签,擦擦嘴就打算先撤。

“不等下去ktv吗?”其他人叫她。

“不去了,我还有别的事。”夏棠拎起书包,跟他们挥挥手,“也不用送啦,我坐地铁。”

同桌人也只能顶顶杨柏的胳膊肘,用眼神示意“你这完全没a上去到底行不行啊”,又让老板再上来一沓烤串。

h城的冬天不如a城冷,但夜里寒风仍然料峭。

街边的巷子里有一家很少看见的关东煮摊,锅子里的热气在灯下凝结成白雾。不知道怎么就让人停住脚步。

有一年的冬天,她好像也和陆霄一起,坐在街边吃关东煮。

有那么一瞬,对面那个大少爷轻轻偏过头说:“我怎么知道。”

电灯的光落在男生睫毛上,根根分明。

不要再想了。夏棠对自己说。

再想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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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棠拎着打包的关东煮回到出租屋。

电视里,晚间节目正在播放全球财经新闻。

国内夜色渐深的时候,大洋彼岸正是白昼,行情和数字每秒都在变动。

近日最大的一桩收购案来自陆氏,各国新闻媒体的镜头都对准了陆氏目前的实际决策者。摄影师和记者蹲守在公司大楼前,拍下孟丹音被下属簇拥下车,参加收购案谈判的身影,举手投足温和优雅。

夏棠坐在床上,买回来的关东煮果然吃不完,在手上渐渐变冷,撑着脸,看嘉宾们讨论着听不懂的股权架构、协议、反垄断谈判。

说到股权,主持人话锋一转地提到,这次谈判没有看见集团继承人的踪影。

夏棠顿了一下。

嘉宾们聊起业界对此的议论纷纷,不少媒体自称得到了内幕消息,陆氏内部继承人与母亲不和,意见对立,矛盾重重,很有可能会让这场收购案告吹。

——更何况,消息本身,就是这位继承人放出来的。

酒店房间,卫川生听着财经主持人的喋喋不休。别人不知道,他当然知道消息来源在于哪儿,越听越有些个冒冷汗,不由挪过视线瞥向身边。

陆霄支着额,另一只手搁在椅背上,平静注视着屏幕,听着电视台长篇累牍报道陆氏或将出现的继承权争夺战,看不出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