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抢先振臂高呼,声音之高, 立刻就将院里的其他人都喊了出来。

“姐姐, 他们就是舅舅舅妈吗?”

狗娃子舔着奶糖,融化的糖水不停往下流淌。

右手紧紧牵着秦溪不肯放,又生怕糖水弄脏了新衣服, 走两步就要赶紧舔下手背。

“他们就是姐姐的爸爸和妈妈, 也是你的舅舅舅妈。”秦溪温声解释道。

“舅妈会不会嫌弃我浪费粮食然后又把我送回红风村?”

一路上相同问题已经问了无数遍, 在狗娃子的认知里, 并没有亲情血脉这种说法。

所认为的亲爸妈都虐待,同村人冷血,刚见面的“舅舅”又怎么指望得上。

“狗娃子……秦雪, 那个娃娃就是你小姑的儿子?”

离得还是有点远,秦海看不清狗娃子的长相, 急忙从门口走下来,迎了上去。

看清了……

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却再也没法往前再走一步。

秦春偷偷拿走下乡通知书的时候,老大秦梅才刚出生几个月。

时隔二十多年,他还是能一眼就认出狗娃子就是妹妹的孩子,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透着股精灵,和秦春一模一样。

“和我家秦涛长得一模一样。”张秀芬喃喃道。

外甥像舅这句话还真没假,稍微再胖点和小时候的秦涛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还记得路上姐姐怎么教你的?”

秦溪拍拍狗娃子,掰开紧紧抓着的手指,指了指秦海。

而后张开双臂做了个拥抱的示范。

此时此刻,哪有什么比一个拥抱更为贴切的……

“舅舅。”

狗娃子把糖塞进嘴里,张开手臂朝秦海跑了过去。

小小少年给舅舅来了个僵硬无比的拥抱,而后用黏糊糊的手拍了拍秦海后背:“舅舅别哭。”

“姐,咱们打赌爸今晚会不会哭?”

如此感人的情况下,秦雪凑到秦溪身边,突然眨着眼调皮道。

“如果你不快点去烧火准备做饭的话,妈可能会先让你哭。”秦溪笑。

“我给咱家立了大功,为什么还要烧火!”秦雪表示不平。

下一秒,张秀芬抹了把眼泪鼻涕,一声吼:“秦雪,去灶房烧火跟你大嫂一起做饭。”

秦雪:“……”

“秦溪你进屋来,好好跟我们说说这一路上发生的事。”

院里站了不少人,手里或多或少都端了些吃食。

“给孩子香香嘴。”

“一路上辛苦了,狗娃子,这是婶子给的糖,你装兜里。”

“大肉饼,还热乎着呢。”

“汽水是专门给你留的……”

邻居们涌上来七嘴八舌,都尽力展现着善意,包括李秀兰也破天荒地拿了招待客人的水果糖出来。

等感谢完大家的好意,狗娃子衣服裤子上所有的兜都已经塞满了东西。

“姐姐,你帮我保管。”

这些零嘴儿狗娃子觉得无比珍贵,只有放在秦溪那对他来说才是安全的。

所以走进屋前,他先把东西全拿出来,才跟着秦海走了进去。

“狗娃子,快过来舅舅好好看看。”

啪嗒——

秦海拉下灯绳,屋里一下亮了起来。

狗娃子好奇地抬头盯着灯泡看,眼睛酸涩难忍才舍得低下头看向秦海。

“舅舅,你家真好。”

狗娃子吃饭睡觉都在牛棚,只有偶尔杨怀媳妇有事吩咐才会把人喊进屋里。

所以不管春夏秋冬,他晚上都是靠月光照明。

夏天捡杨怀的旧褂子穿,冬天就把稻草扎成捆披在身上取暖。

最后是村支书丁金山看不过去,让婆娘把娃子穿的旧衣服送了两套给狗娃子。

“天冷的老火了,我就去丁书记家,婶子给我馒头吃,还让我看电视。”

狗娃子说得兴致勃勃,那些苦难于他而言就像是很寻常的事,倒是偶尔的甜才记忆深刻 。

不过就算是书记家的灯也没有舅舅家亮堂。

这一路上,秦溪都没主动问过狗娃子那些年是怎么过的。

见他主动提起,顺势就跟着问道:“狗娃子会写自己名字吗?”

“会啊!”狗娃子很骄傲地挺起胸膛:“丁二哥教了我好多字,还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望家。”

“丁二哥是谁?”秦溪问。

望家——盼望回家。

这或许是那个善良青年心里对狗娃子最美好的祝福。

“丁二哥叫丁安,是丁书记的二儿子,婶子和二哥就是天下对我最好的人。”狗娃子忽然吸了下鼻子,使劲用手背搓眼睛:“可惜他们都死了。”

丁金山就是那个沉默的红风村书记,整个人暮气沉沉毫无生气,原来是因为妻子孩子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