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什么稀罕的。”李定州伸手摸了摸旁边侍女嫩滑的手背,“对方莫不是夜叉,将你吓着了。”

他仰头将杯中剩下的酒,都倒入口中。

“是……”赵刺史咽了一口唾沫,“是天子信使!谢景明!”

“噗——”

李定州一口酒,全部都吐到了赵刺史脸上。

他抹了一把嘴角,神色总算正经起来:“你说谁来了?”

“手持盘龙金柄打王鞭,鞭上刻了‘虽无銮架,如朕亲临’八个字的谢景明,谢侍郎!”赵刺史说这话时,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李定州捏紧手中杯子。

不管是打王鞭还是谢景明,他都深知其中厉害,更不用提对方一上门,就来这么一出下马威。

“赵刺史,营州各族混居在此,汉人、鲜卑和突厥暂且不说,甚至连靺鞨也有部分在此,你可得遣人好好保护谢侍郎,免得生出什么意外来,知道吗?”

他黄豆一样的小眼睛,如鹰隼锐利,勾住赵刺史的脸。

赵刺史心里一惊,连忙应声:“李都督说的是,属下一定照办。”

李定州见此,心下满意几分。

“走,我们去拜见一下这位令京师上下闻风丧胆的谢侍郎。”

“我倒要瞧瞧,这是个什么厉害人物。”

朝中措

京城。

沈家府邸。

洛怀珠请来鬼神医, 为沈妄川诊脉。

沈昌下朝归来换常服外出,见门口有车马,询问管家。

闻得此事, 他心下有些诧异:“鬼神医?”

他心里一动, 隐隐有几丝悦然浮动。

“不错。”管家垂手立在一旁,“听闻是墨兰先生身边的人, 拥有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好医术, 只是人怪了些,脾气也奇怪。”

沈昌顾不得换衣裳:“随我去看看。”

他大步朝着沈妄川的院子走, 在月门处见着静立花木底下的洛怀珠。

“三娘啊。”沈昌摆出一张慈爱的脸庞, “怎么不进去。”

阿浮赶紧拦人:“欸,不能进去。鬼神医诊脉的时候, 除了病人,谁也不能在旁边,不然他会生气, 此生不再给这个人看病。”

沈昌看向洛怀珠,对方朝他轻轻点头,他这才停住脚步。

“我先前并无听说墨兰先生身边有这号人物, 他到底什么来头?”

他说话的声音温和,与洛怀珠说话时,还微微俯身, 对小辈慈爱迁就的姿态, 做得十分到位。

莫怪唐匡民宁愿先让王昱年下场,也不舍得这么快动他。

洛怀珠轻垂眼眸,笑道:“阿舅(公公)不知也实属寻常, 鬼神医其人规矩多,所救皆是疑难杂症, 转眼便是年不见旁人。”

沈昌眼神闪了闪:“三娘也曾见这位鬼神医出手?”

“他救过我。”洛怀珠轻轻抬起眼眸,看向沈昌,圆润杏眸中,漆黑透亮。

那一瞬间,沈昌仿佛看见了当年从箭雨火焰后透出的那双眼。

同样形状的杏眸。

他忘不了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决绝与仇恨。

许多人因他而死,他也亲手处决过很多的人,然而那些人眼里多是对他的惶恐,只有极少的人,能够在死亡降临时,对他露出深切的、欲除之后快的恨意与决绝。

当年的洛夫人、林韫,是少有的两个。

“阿舅?”洛怀珠轻轻喊了一声。

沈昌蓦然惊醒:“哦……”他重新摆出和蔼笑意,“三娘曾经受过伤?”

洛怀珠杏眸弯了弯,眼底水波晃荡起一波柔柔春水。

不同。

沈昌看着那双杏眸里的端庄温柔笑意,那是与林韫的爽快利落、锐意风发全然不同的感觉。

“倒不是。”洛怀珠笑道,“只是三娘自小体虚,幼年在江南山居修养,卧倒病榻多年。多亏了鬼神医替我调补几年,才有今日与寻常人无异的三娘。”

沈昌跟着笑:“原来如此。”

他们就这样站在院门前,细声闲话。

不一会儿。

正房门扇被推开,一个满头灰白发丝在脑后随意拧成一团,用蓝布绑着的人,从里面迈出来。他身上与发带同色的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双遒劲有力的胳膊,并不似普通医者那般孱弱。

沈昌正要抬脚进去询问,被洛怀珠拦了:“鬼神医不喜欢生人近身,有话要问,在此便可。”

鬼神医脸上罩了一张薄薄的金面具,那面具很独特,暗哑不见丝毫流光转,且一直盖到鼻梁下,只露出一张嘴,一道线条冷硬的下巴。

熟悉的人便会清楚,鬼神医那张面具,并非戴上,而是被烧热,硬生生嵌在脸上。

至于个中缘由,除了本人与即墨兰,无人得知。

他的脾气,比脸上的金面具还要独特,最是厌烦热闹、生人,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