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福。”

裴钺正在批阅奏折,抬眸看了她一眼,眼梢含着温煦,往旁边指了指,“你先坐,朕有几封急奏,待处置好再与你说话。”

舒筠起身慢腾腾坐在东窗下的罗汉床,眼珠儿来回转动,开始思索该如何表现得轻浮,

轻浮也得有个度,太过了,反而惹得裴钺生怒,最好是将将引起他反感,慢慢对她淡了心思才好。

宫人给舒筠奉了茶果点心后,均悄悄退了出去,书房内,窗明几净,静谧祥和,唯有朱笔唰唰的声响。

趁着裴钺专注批阅奏折,舒筠开始打量御书房的布置。

东窗开得极大,光线透进来,显得书房十分敞亮,西边陈列着几排高大的书架,上头摆着密密麻麻的奏章,最外是一个博古架,每一个格子里搁着各色精美的瓷器古董。

端庄的女子只会坐在这儿乖巧地一动不动。

她若走来走去,晃晃他的眼如何?

舒筠于是提起裙摆,先是绕至博古架观赏一番,又折回东窗下拾一块点心塞入嘴里,小嘴啾啾嚼动,刻意发出一些声响。

然后偷偷望了一眼裴钺。

裴钺忙了一会儿朝她看来,舒筠嘴角沾了满满的糕屑,跟个偷食的孩子,看到熟悉的画面,裴钺忍俊不禁,就喜欢看着她闹看着她笑,令人愉悦。

舒筠明显察觉到裴钺并没有动怒。

于是,她一点点试探他的底线。

慢慢摸到博古架旁,御书房的古董必定是价值连城,舒筠才不会蠢到去动它们,她来到后面一排的书架,四下寻了一眼,见一拂尘被搁在角落的小桌旁,她悄悄拾起来,装作替他清扫灰尘,

然后突然哎哟一声,不小心将一叠折子拂落在地,

“陛下”舒筠装出一副惊慌的模样,愧疚望着裴钺。

裴钺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隔壁一叠折子受到牵引,慢慢往东侧倾斜,突然插过舒筠的肩撞去东面的博古架。

舒筠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天青色脚香炉往地上砸去。

她头皮一炸,慌慌忙忙伸手去救,可惜没救到那个香炉,指甲反而戳到书架,破开一道口子,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舒筠却顾不上疼,看着满地的碎片惊慌失色。

听到动静,宫人齐齐涌入,裴钺也在第一时间奔来,一话不说将吓呆的舒筠给扶起,握住了她受伤的手指,血殷殷地从指缝里冒出来,他神色凝重,

“来人,取药箱。”

扶着舒筠来到对面的罗汉床,裴钺执起香帕替她止血,看着面无血色的小姑娘,温声道,“很疼吗?”

“不不不”舒筠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喉咙滚动着,颤声指着指了指地上的碎瓷片问,

“陛陛下,这香炉是不是极为珍贵?”豆大的眼泪一颗颗往下砸,她心虚又懊悔。

裴钺看着梨花带雨的她,指腹覆上她面颊,轻轻替她将泪水拭去,

“一件死物值得你慌张?”

舒筠顾不上脸红,像个犯错的孩子,不停的摇头,“是臣女御前失仪。”

宫人紧忙提了药箱来,裴钺急着替她清理伤口,都顾不上安慰这个小迷糊虫。

刘奎听说舒筠受了伤,匆匆赶来御书房,只当宫人服侍不周,正待训斥,却听得舒筠眼巴巴问,

“刘公公,那香炉价值几何?”

刘奎不明里情,瞅了一眼宫人收好的碎片,回道,“此炉乃宋朝钧窑所制,钧窑存世的香炉仅此一只。”

舒筠差点昏过去,裴钺将将替她包扎好,抬眸剜了一眼刘奎,沉声喝道,

“你吓她作甚?”

刘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跪下请罪。

裴钺又细心地将她手指周身的血渍擦拭干净,看着那根被缚得粗粗壮壮的中指,轻轻叹了一声。

舒筠不敢直视裴钺的眼,低声嘟囔着问,“陛下,我是不是过于轻浮了?”

她嗓音格外黏腻,丝丝缕缕,又脆又甜。

裴钺反而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子,语含宠溺,

“你哪是轻浮,分明是笨了些。”

舒筠:“”

事情不是这样发展的。

一件孤品,就这么被她摔碎了,舒筠懊悔不迭,懊悔的同时更感受到裴钺的宽容甚至是纵容,他眼神自始至终都没往那香炉看一眼,一心一意替她包扎伤口,这份触不到边界的宠爱,令她倍感压力。

计划失败了。

舒筠颓丧的功夫,御书房已恢复寂静,她的手掌不知何时被裴钺包裹在掌心,他手掌过于宽大,显得她的手十分娇小,尺寸根本不合,裴钺似乎很介意那道伤口,盯了许久,后又不轻不重揉捏着她的手背,她的手背肥嘟嘟的,捏起来格外舒服。

粗粝的指腹,一圈又一圈摩挲着她的指根。

舒筠只觉耳梢发热,猛地抽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