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明掀起紫袍衣摆,大步进入幕府。

唐匡民背着手站在舆图前,脸色黑沉得吓人:“不能再拖了。王指挥使,朕令你带五千精兵,出城袭击。”

青年脚步顿住。

他背光立在门前,将流泻日光拦在身后,于高挂舆图上,留下一道瘦长影子。

菩萨蛮

唐匡民看着落在舆图上凝止不动的狭长影子, 回眸去看。

谢景明却已重新抬起脚步,垂眸走到他身后站定,恭默守静。

一袭紫袍, 自四方椅旁飘过, 静默无声。

云舒紧随其后,抬步疾行而入, 告罪一声, 侧身立在另一旁候着。

两人谁也没说话,将自己当成镇纸一样的存在, 只听一群人激动议事。

许是楚州的消息传来, 让他对云舒多上几分忌惮,青年总觉得对方的视线, 老是若有似无落到她身上,隐进含有几分算计的眸色之中。

他神色不动,心中却开始思量起局势来, 耳里却也不忘将幕府中的议论收入。

靺鞨午后开始进攻,至今已有两个多时辰,兵力已是疲乏, 准备退回峡谷口起灶,也不知今夜是否会继续攻袭。

相比守城军与靺鞨军的疲惫,王侍郎手下的五千精兵刚休息完, 正是精神抖擞时。

谢景明他们进门时, 王侍郎在劝唐匡民慎重,莫要在此关头急进,可楚州传来的快报, 已然令他所剩不多的耐心彻底告罄。

一旦楚州失守,就算渔阳守住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只会被对方南北夹击,围困在此地。

与其有可能沦为对方俘虏,倒不如硬碰硬,快速灭掉粟末、黑水与乌罗护三部后返回京师,震慑虞娄部众。

粟末、黑水和乌罗护已经打过三场大战,又接连袭击渔阳,已经是强弩之

末,只需要将他绷紧的那根弦彻底拉下,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分崩离析。

“可——”王侍郎依旧有疑虑,“山谷狭窄,靺鞨占据要地,若是没有探清楚山林情况,贸然出兵,只会被人在山谷处埋伏。”

渔阳三面环山,后背便是蓟县,蓟县再往后就是京师了。

王指挥使嗤笑:“王侍郎多虑了,我们大乾大军伤亡,难道靺鞨人就没有丝毫伤亡?按我看,他们的兵马应当所剩不多,我带着五千先锋出去探探情况。若是没事,陛下再带五万大军,挥手即可扫平靺鞨人。”

他看王侍郎就是让靺鞨人打怕了,骨头都软起来,挺不直。

对方频频派出小支队伍在夜间袭击,不敢白日出兵攻城,分明就是怕他们大乾看出来对方实力已所剩不多,在藉着夜色故弄玄虚。

“万一对方此举,便是令我们认为他兵力虚弱,不堪一击呢?”

二人意见不合,又再次争执起来。

谢景明和云舒安静听了一阵,总算明白个中缘由。

靺鞨今日午后出动,仅派出三万兵马,攻不下以后便退回山谷口,此刻正在生灶做饭。

王指挥使坚持靺鞨兵马不多了,可以趁机追上去,将疲惫的靺鞨吓得丢盔弃甲,跑回山谷之中去。他们这边也不冒险,先让五千精兵探路,若是山谷有异样,便退回渔阳河谷,若是有异样,刚好探探对方虚实。

这么做,其实也无可厚非。

战场变化瞬息万变,掌握先机、地形地势、辎重之类的事物,远比所谓的谋划要靠谱。

谋划总会赶不上变化。

唐匡民疑虑靺鞨在声东击西,想要利用渔阳将他牵制住,给突袭楚州的虞娄部机会也没错。

事实上,对方打的主意正是这样。

不过——

云舒往前踏了一步,被谢景明眼疾手快拉住,朝她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其他任何人说都可以,就是他们两个不能说,说了便是对唐匡民手中的兵权有所觊觎。

特别是云舒。

滇军也抵达楚州的消息,连同虞娄部登录楚州的消息一同传到。

唐匡民对云舒不可能没有丝毫怀疑。

他临到战前,还要将云舒带上,恐怕就是惧怕平阳大长公主将楚州的靺鞨人拦下之后,藉着京师混了奸细的理由,一路北上,直接把京师夺下。

平阳大长公主虽是女儿身,功绩却丝毫不比先帝少,拥戴者更是与先帝几乎持平,哪怕那些人都已经被先帝削官遣退,可他们都有后代,意味着对方要是想要清洗他的朝堂,根本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此时此刻,若是云舒强行出面,唐匡民大可以“扰乱军心”的罪名,将她斩杀在幕府之中。

谢景明把人按回去,自己出列提出疑问:“不知王指挥使准备如何刺探?”

“你一个中书门下的侍郎,知道怎么打仗吗?”王指挥使其实并不大看得起青年,甚至因为军、工两事变革新章程的事情,对他颇有几分怨言。

“谢某不懂,可陛下懂。”谢景明不慌不忙道,“陛下对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