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肥原惊骇道:“你们中国人都疯了!都不怕死吗!”

那翻译说这话时感到恍恍惚惚,他一时竟忘了自己是哪国人,他若是中国人,为何怕死?他若不是,又如何习得这中国话?

水笙啐道:“苟且偷生,宁可死了干净。”

土肥原收起枪,眯眼笑道:“我偏要你苟且偷生。”

翻译接着道:“明儿还请水笙老板过来再唱一出。”

水笙吓得腿软,俯身拾起地上的衣裳头面抱在怀里,一身素白离开了。

三姨太娇月早在门口候着,一见水笙走出来,便上前挽住胳膊,望着他,忍不住泪眼婆娑。

水笙失了魂似的喃喃道:“娇月啊娇月,我若做了霸王,你可做得了虞姬?”

娇月登时收回了眼泪,接过他手里的头面,捏着攥着亲着,半晌哽咽道:“谁又规定我不能是虞姬呢?”

又道:“今生你我做不了夫妻,水笙,来世一定记得娶我。”

车夫早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催促道:“快上车,日本人盯着呢。”

两人连忙上了黄包车。

“二位去哪儿?”

“去黄浦江。”

任凭车颠,他拥着她,在耳边说道:“他们都忘了我从前叫水生,不是竹生。”

娇月哽咽着点头,抚着他的脸道:“我知道,水生,水是你的母亲,是你的襁褓,是你的家。”

水笙凄惨一笑,“娇月,我想家了。”

他依偎在她怀里,头抵在她的胸前,无声啜泣。

她轻抚着他的头道:“好,我陪你回家。

“听说黄浦江的水冷,娇月——你怕冷吗?”

“我不怕,我是月亮,水里的月亮。”

“娇月,你说我这一生,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男人也是女人,有什么关系呢,我只知道你是我爱的人。”

他整个人忽而颤抖起来,哭得像个十来岁的孩子似的惹人怜。

过了几日南京路上发生一起恐怖事件,一名中国男学生将手榴弹扔到了日军的游行队伍里,成了日军的通缉要犯。

此人便是孙连平。

越城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向日本人表现诚意的机会,于是抓了孙连平交予日本人作为诚意合作的敲门砖。

尽管献上这样一份厚礼,土肥原仍不信任他的能力,越城讪讪道:“司令误会了,我代表的不是我哥,而是宝爷。”

说着点头哈腰的递上自己的名片。

“燕宝公司总经理?”土肥原倒是认识这几个字,虽是按照日语发音,意思却是相差无几。

“总经理就是我本人,在你们来之前,这上海的鸦片本就由我们燕宝公司垄断。”

土肥原点头笑道:“宝爷我知道,不过我更欣赏顾越珒,他是一个诚实守信的商人,而且他的人脉很广,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和大哥见了宝爷还得叫一声叔呢,不妨司令你约个时间亲自和宝爷谈谈。”

顾越城从未这样用心谈一桩生意,只因他和琉璃领了证做了夫妻,她却日日嫌他不求上进,没有出息,他最烦人将他和大哥比较,发了誓,两年内必要混出个名堂来。

他歪在烟塌上,饧眼睨着对面吃烟膏的妓女紫钏,见她早已心醉神驰,看上去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他歪在烟塌上,饧眼睨着对面吃烟膏的妓女紫钏,见她早已心醉神驰,看上去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他把嘴凑到象牙烟嘴上,幻想着案几上垒满黄澄澄的金子,渐渐痴笑起来。

紫钏娇嗔道:“二爷赚了钱,可别忘了我。”

“娶你做我二姨太你肯不肯呐?”

“嗳唷,二爷若肯要我,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只是二爷家里头的那位明星太太,容不容得下我?”

“哼,我还要看她脸色不成?明星那也是从前,还不是我花了钱捧她上去的,一结了婚,便是个啰里啰唆的俗人。”

紫钏笑道:“是我说错了话,我喂二爷吃茶。”

他嬉笑着就着她的手心吃了口茶,搓揉着她粉红的面颊,道:“等过些日子日本人把钱打到公司账上,我便支出一部分来给你花着玩。”

“爷与其让我花着玩,不妨攒一攒,添一添,也让我住到租界里头避避难去,好过整日在外头提心吊胆的,叫我那些姐妹笑话呢,以为我孤苦无依,都嚷着着要给我在租界里找个靠山呢。”

如此一哄,一激,越城想也不想张嘴应下。

待钱一汇过来,也不同人打招呼,擅自取出一笔款项,只顾着献宝似的捧到紫钏跟前,涎着脸道:“所以说你们女人眼皮子浅,只当我平日白疼了你,竟在我跟前说些女萝无托的晦气话。”

紫钏笑道:“二爷疼我。”

紫钏搬进新宅,就好比那褒姒见了烽火戏诸侯,只攀着顾越城的脖颈亲热,笑得花枝乱颤。

两人过了一段神仙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