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为自家郎君鸣不平,不懂这样不着家的妻子,他们郎君怎么就痴迷得这样厉害。

沈妄川换下官服的动作快起来,又问:“沈昌可曾归来?”

“阿郎回来一趟,收拾了包袱便赶去幽州查案子。”书童将他官服搭在屏风上,拿起常服给他披上,绕到前面替他系肩上纽带。

这等关头,沈昌去外地查案子?

若不是外地有足以证明他罪证的结果,那只能是圈套。

沈妄川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他抽走腰带,阔步往外走去:“银面,随我出去。”

书童但听一阵风刮过,人就已经大步走出院子,握拳咳嗽着,往外走。

沈妄川直接去马厩牵马,奔着新曹门去。

只可惜他回到时,天色已晚,城门早就落了,他只出得旧宋门,却没能出新曹门。

他坐在马上,眸色深沉凝视着漆黑城门:“走,到赵十万街。”

去公主府,找云舒郡主帮忙。

马蹄哒哒往回走。

只可惜他跑了个空,洛怀珠和云舒郡主刚好出门找京兆尹去,刚好与她们几个错开,追了一晚上,才在军营里找到刚被发觉不对的既明解开绳索的云舒郡主。

沈妄川看着云舒郡主那双赤红中翻涌着忧心与气恼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坠了底。

他嘴巴艰难张开,从咽喉里发出游丝一样的声音,几乎要听不见。

“三娘在哪里?”

旁边高树融进夜色,只剩黑影,将他神色遮盖。

东郊亦有高树。

暑热已尽,日夜交替时分,树下薄霜冻结,有寒意从脚底下的土地冒起来,往上窜到膝盖骨上,让膝盖隐隐发酸。

虎贲卫右厢军作为京师六大厢军之一,素养的确还算不错,趴在地上被寒气侵蚀两个时辰,都一动不动,安静候着。

等到卯时一到,天际曙色初露,白霜挂叶,也挂在军兵的额前与匍匐地面的身上。

洛怀珠悄摸后撤,从马背上翻出昨日那身沾上油污的石榴红襦裙换上,再将头发拆下,简单挽好,插上伤魂鸟金钗。

火红的飞鸟盘缠,似要将自己燃烧。

刘指挥使听得马蹄声在山林间哒哒响起,心里一紧,手臂别着发动的棋子,一动不动,随时准备举起来。

然快马穿过小径,穿梭向前,只见茫茫白雾绿影里,一抹红似燃火的利箭飞过。

她策驰山间,窥见离山上山小径时,直接按住鞍环跳落,在满地落叶中翻滚两圈半跪地面,撑手站起。

苍茫鱼肚白似残存月色,从头顶横斜的枝叶间,簌簌漏下,铺就一地惨白。

洛怀珠抬脚穿梭其间,坠双珠的绣花鞋,从裙摆露出来,闪着莹润光泽。

林间山路碎石混着落木残枝,被踩得咯吱响。

她抬眸远眺,神色静肃,如同一尊人像,不动半分声色,往半山亮着一盏灯的处所走去。

咻——咻——

林间小道两侧,有利刃闪着残破日光,朝她袭来。

鹤冲天

利刃破空而来, 带着呼啸山林的回响。

空寂密林将那一点动静放得无限大,让洛怀珠耳朵也跟着嗡鸣起来。

左耳随动静微动,她目光后瞥, 跳转从抬起蹄子停住脚步的马身上拔出横刀, 双手握着,旋身回斩。

铿——

横刀将利刃斩断。

紧接着, 通往半山木屋的小径里, 冒出两三点寒星。

她握着横刀,就着锋芒向下的姿态往上一挑, 打飞的寒星斜撞, 将右侧一点带走,落入坠着露水的枝叶间, 窣窣响。

剩下一点,洛怀珠侧身避过,将目光投向半山微明红光。

她知道, 沈昌一定就在那里等着她入网。

如今,她来了。

寒星两三点坠落,又散出两三点。

洛怀珠都笑了, 沈昌其人还当真是谨慎到病态,明明将那百十个暗卫全部放在山脚下,将她围住, 她一定没有生路可逃, 就算有,也需得杀出来一条血路,对方偏偏还只派两三人藏在这里, 隐晦送脑袋。

剩下一群人,怕是将木屋围得死死的, 生怕她从天而降,将他擒获吧。

对方还真是高看她。

她冷笑着,将横刀扭转,以刀背将短箭斜斜拦截,改其轨迹,让短箭在刀背上“嘶嘶”滑转,飞溅一片火星,后下腰躲开卸力的轨迹,接上另外两点短箭,甩到向右侧灌木。

噗噗——

两声短箭入肉,灌木往下弯腰,坠下一个哑声无言的黑衣人,簌簌抖动起来。

“你们倒不如舍了暗器,持刀一战。”

洛怀珠眼神已变,明明与先前同一张面容,却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灌木之后,无人回应,只有寒星继续,只是间隔比先前快上许多,一箭紧接着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