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筋动骨一百天,沈柳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向苒要留下照顾,便辞掉了实习工作,听闻组长因此又去和人事部大吵了一架,输赢不得而知,只听说群名换成了“跳楼六千遍”,一周后,要了向苒半条命的综艺总算成功上线了。

那天中午,她吃过午饭趴在床边看节目,嘉宾们正在进行为了消除现代人生活压力,从而把象征着压力的黄豆关进玻璃瓶的游戏,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无聊策划,向苒看了五分钟,眼皮便开始打架,弹幕上的粉丝还在争论究竟谁拿筷子的方式最标准,她已经趴在小桌上睡着了。

她又梦到了冬天,这一次,是2010年,距离午休还有最后一节课,同桌一直在和前桌传纸条,内容是中午要去食堂还是要去小卖铺,向苒把手伸进书包,果然摸到了沈柳偷偷塞进来的饭盒。

饭盒里是烧排骨和萝卜小菜,这一次,向苒大方地和人分享,逢人就夸耀:“我小姨给我做的,对,小菜也是,好吃吧好吃吧,我小姨做的小菜做好吃了。”

那个亦真亦假的冬日里,她对很多人说起她的小姨,她的小姨每天都会给她做好吃的,一周七天从不重样,她的小姨做服装生意,看见流行的衣服就要买回家带给她,她的小姨人能干,又漂亮,长得像仙女,她的小姨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姨,最最好的小姨。

向苒在梦里弥补自己的过错,她祈祷时光倒流。

于是时光真的如她所愿,她再次回到了2011年。

月色填满漆黑夜空时,向苒终于回到家,她摸出钥匙开门,趁着沈柳在厨房做饭,轻手轻脚地溜回房间,快速把沾了雪的帽子塞到床底,而后半跪着拖出礼物盒,戴上了沈柳买给她的新帽子。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溜出门,整理好衣服,又在帽子上蹭了些雪,这才敲门,努力调动情绪朝着屋里喊:“小姨——”

第一声有些生疏,而后便越来越顺畅。

沈柳高声应着:“来了来了。”

她推开门,厨房里的光亮窜了出来,屋子里温热的气息夹着饭菜的香味,让人眼眶酸涩。

沈柳看见向苒头上的帽子,某个瞬间,她的眼里快速闪过什么,然后转身遮掩了过去,一边朝屋里走一边说:“下雪了吧,冷不冷,快把衣服脱了,我做了鸡蛋羹,你爱吃的”

向苒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她。

沈柳身上都是烟火味,啧了一声:“别碰围裙,都是油,脏。”

向苒闷声摇头,不松手,屋子里暖烘烘的,两个人都穿着厚实的冬衣,向苒被略高的温度浸泡,整个人都柔软下来,她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沈柳也等了太久了。

“同学都说我帽子好看。”向苒趴在她怀里,瓮声瓮气的。

“真的?我眼光不错吧。”

“嗯。”向苒撒谎了,但是同学早晚会夸的,所以也不能算是撒谎。

帽子是护耳的款式,内里缝了内衬,比她自己做的那顶要厚实许多,下面还缀着两个毛球,是近来最流行的款式,沈柳的眼光的确很好。

沈柳笑她:“那在屋里也不能戴着啊,快脱了,洗手吃饭,锅要糊了。”

向苒像个小尾巴,闻声松了手,又跟着晃来晃去,被沈柳一巴掌拍了屁股:“捣乱。”

小米粥,肉末鸡蛋羹,芹菜虾仁还有萝卜小菜,都是她爱吃的,向苒喝了一口粥,一滴眼泪砸在碗里。

窗外的路灯照进屋子,沈柳的侧脸打着一层温柔的橙色光边,她的眉眼和沈鹤很像,只是棱角更分明些,看着更英气些,但此刻,光线模糊了她们的分别。

生病的时候,向苒深夜昏睡,经常握着沈柳的手喊妈妈,但那时她在发高烧,并不记得。

沈柳夹起虾仁放到向苒碗里,向苒又落下一滴泪。

她哑着嗓子开口:“小姨,我想吃蛋糕了,给我买个蛋糕吧,要很多很多草莓,很多很多巧克力。”

2018-2011(7)

2011年,江语乔的卧室布局和2018年不太一样,例如,书桌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烟熏妆艺术写真。

暑假时一家人去照相馆拍全家福,照相馆老板和江正延是故交,笑呵呵地赠送了一组单人写真,江晴和江朗拍过许多照片,蒋琬总觉得亏欠二女儿,这回正好补上,闻声搂着江语乔的肩膀,陪她去了服装间。

照相馆服装很多,有公主系列、精灵系列、也有规矩些的学院系列,江语乔犹豫不决,又不好意思一直麻烦化妆师帮她穿试服装,最终稀里糊涂的,选了一件黑白色抹胸蛋糕裙,裙子层层叠叠,花边从胸口延伸至小腿肚的位置。

怎么说呢,总之穿上像是一棵讨厌绿色的圣诞树。

江语乔刚选完,就后悔了,然而化妆师和造型师已经快速确定了妆容和发型,江语乔张了张嘴,又把想换衣服的话咽了回去。

她从没来过照相馆,这里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高档的,不能胡乱说话,更不能给别人制造麻烦的,她的手指藏在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