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位于度假村内部的清水岸,咸柠海风微凉,放眼望去,热带风景尽收眼底。

午餐极尽奢豪,堪称泰缅老越东南亚四国版的满汉全席也不为过,而对于桌上唯一的少女而言,食不知髓。

她细颈红痕分外乍眼,纤细身躯罩件男式淡蓝丝绸休闲衬衫,袖子规整挽到臂弯处,规规矩矩坐在霍暻身边用餐,尽量不去在意拜占有意无意向自己脖子瞟来的目光。

很不自在,缇慕虽忍耐不吭声,但行为已经做出倔强抵抗,她黛眉微蹙,稍稍侧过脸,试图在外人面前掩住红痕。

可她郁闷神色和欲盖弥彰的行为实在过于瞩目,惹得拜占放声大笑,连她身旁的霍暻也不免挑起薄唇,无奈摇头,黑眸充满玩味的打量。

她没经验,不懂这种时候应该大大方方展露颈子上的红痕,如此才能摆脱男人不怀好意的眼神。

拜占笑完,满脸不敢置信,直点头道:“暻大公子,为了没有后顾之忧,出狱后直接把这小姑娘弄来暖床了。不怕床上高兴的时候,她发狠一口给你咬废了?”

听罢,清贵少年放出两声落拓不羁的笑,“废就废了吧,能高兴两天是两天。总比蹲监狱强,看不见女人又成天打架的滋味儿,我可过够了。”然后闲适慵倦举起酒杯,和拜占对举后一口饮尽。

公子哥儿们之间荤素不忌的笑话听得缇慕脸一阵红热,她不能发作,暗暗深呼口气,尽职尽责为先生倒下一杯酒,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不适。

“瞧瞧,瞧瞧。”拜占见缇慕给霍暻倒酒,叹气愠怒道:“哎,不像我养的那群女人,平日一口一个少爷叫的欢,关键时刻害我。上次要真给你捅了,霍叔叔来曼谷找我爸拼命,我脖子拧下来都难扛这罪过。”

“起码那些女人对你死心塌地,动真感情。”霍暻肆意轻呵,看向左手边正用餐的姑娘,伸手轻撩她柔顺发丝,“可不像这位,年纪小脾气硬,得花时间磨。”

俊贵少年轻凉指尖划过她粉腮肌肤,所过之处细痒酥麻,惹得少女耳廓红烫,她脊背僵直,停下手里的筷子,仿若芒刺在背。

拜占提及怒冲冲啐了一口,“呸!真感情?她算什么东西!爬我的床那是老子可怜她,你给她扔缅甸哪个山沟里掐死就完了,给我送回来做什么?”

霍暻矜贵持筷,夹块越南春卷放进姑娘的盘子,边残忍道:“她不见你拜占少爷不会甘心去死,不甘心的人会把秘密带到地底,不撬开她的牙,拿什么对得起我一池子开膛破肚的鳄鱼。”

牙。

缇慕盯着盘子里的越南春卷不寒而栗,半年前警校的高材生去湄公河出任务,用老虎钳生拔毒贩子二十四颗牙的残酷私刑仍历历在目。

她不知道他还有多少种玩乐的招数,最恐怖的是,居然有人为他的残忍鼓掌叫好。

“哈哈,好,好。”拜占兴奋叫的欢,随后抻个懒腰,摆弄手上豪气的戒指,“羡慕你啊。仰光这场军事暴乱都快烧到孟加拉了,真闹得不轻。这下你阿爸争权上位指日可待,看来我得提前恭喜霍叔叔和暻少爷入主仰光首府了。”

俊贵少年嚣张自负,他闻言浅笑,双手十指交叉,俊眸黑潮翻滚遥望清水岸海滩,海风掠过他黑金描边丝绒衬衫,无限狂放的野心尽显于形。

不可一世的张狂已经昭然若揭,霍暻仍得在拜占面前自谦,言辞秉着家族长子的高尚,衷心道:“没人喜欢战争,我阿爸和我都希望仰光和平。”

少女终于难以忍受这场公子哥儿们之间虚伪的午宴,她如坐针毡,再不出去透口气,怕是要在两位公子哥儿互相奉承试探的话里被压迫到窒息。

手边泰式辣酱的小碟子正好给了她正当理由,她身体轻轻前倾,拿起一只小碗给先生盛汤,挽起来的丝质衬衫袖子也算宽松,恰好沾到了两滴辣酱的红。

她娇容窘迫,佯装尴尬,敛目低声请求:“先生,抱歉,我能不能先回去换身衣服?”

霍暻瞧她拙劣的演技不免噙笑,对姑娘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也懒得拆穿,挥挥手让侍者领她离开。

缇慕见他应允如释重负,临走前不忘向拜占合十行礼,才随着侍者转出餐厅门口,因度假村守备森严,餐厅外不允许她擅自走动,由士兵继续领她走回主宫殿的套房。

一路上自然也有白人特种兵持枪巡逻,迷彩服的士兵随处可见,特级保镖更围的里叁层外叁层。

可她已经远没有上午刚来的时候心惊,拿枪的士兵们见到她都会特意把枪口收紧朝向外侧,生怕擦枪走火。

缇慕晓得上午是因为先生和拜占说了什么,可当时她只顾着惊慌,并未听清他们的交谈。

庆幸,先生并不恨自己,起码他还愿意留自己一条命,还留给自己满颈子的红痕。

他生气,她了然。或许这是她该承受的怒火,从十叁岁遇见他那年就该有这种觉悟了不是么?少女看着镜中颈子斑痕红点如此安慰自己。

贵公子不会和任何人低头认错,他只会安排度假村侍者送来一堆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