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落海,很快被太子掩下。

端王因为毁容自暴自弃,后来振作起来,开始兴办学堂,组织文人会,与诸位大儒教学。

大皇子与太子的斗争,仍然是势均力敌,党派之争,搅得朝廷内外不得安宁。淑妃未曾回来,太子终究有家世支撑,逐渐占了上风。

大皇子在这等劣势之下,改了策略,成日地在宫中侍奉皇上,孝名广传内外,皇上对他大为喜爱,他竟以此与太子分庭抗礼。

黄龙七年秋狩,照例,皇上先射出第一箭,作为秋狩开始的标志。大皇子在皇上身边侍候,不知怎的,意外自己先射出了那一箭。皇上震怒,怒斥大皇子,为了典仪进行,暂时按下了。

当晚皇上又在帐中斥责大皇子,大皇子自此失宠,太子一家独大,逐渐沉醉于声色犬马之中,上行下效,以至于京城之中享乐之风愈加盛行。

那时皇上龙体逐渐衰弱,太子俨然成为新帝,皇上因此不悦,几次斥责太子,对几位幼年皇子加封,又重新加封大皇子。太子心中不满,竟对一众纯臣出手,还曾拉拢柳家未果。

这些事情听上去,实在是匪夷所思。

端王喃喃道:“权势果真如此迷惑人心吗?皇兄这是打算逼宫吗?”

何明德摇摇头:“谁知道呢。”

“后来呢?”

“那时渭河水患,你在外治理水患,一年多方才回来,朝廷内外对太子有多失望,就对你有多少赞誉,可惜你面容尽毁,无缘于皇位。谁知你在那段时间,找到了神医,治好了面容,回来之后皇上倚重你,你开始与太子夺权。”

“黄龙十年,大皇子一切实权被夺,党羽尽数贬谪,后来犯了错,与淑妃去了封地,过的很是不错。只是大皇子始终郁郁寡欢,终日饮酒而不得醉焉,年不过四十便过世。你的支持者大多是新科学子,太子有旧臣支持,你们分庭抗礼,黄龙十一年,皇上病危,立你为储君,太子试图病变逼宫,被柳将军击败,太子被终身幽禁。你上位之后清洗旧臣,一改朝中腐朽之气,从此开始了六十年的盛世。”

端王久久无言。

他与池维竹虽是相看两厌,却从未想过他会是这般的结局。

年不过四十,郁郁而终。

他忽然长出了一口气,热度呼在了何明德的脖子上,何明德感觉脖子一烫,忙把人拉到身边坐下。

何明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打量道:“看着还是不高兴,却又没那么不高兴了。”

“只是觉得很神奇,听你这么说,便好似我已经活过了一生,有得有失,知道一切无论是好是坏都会过去,忽然便不在意起这一刻的失落了。”

人的情感无论有多浓烈,终究是抵不过时光的水滴石穿。

池旭尧心情好了许多,又试探着问道:“我与皇兄闹成这般,母后呢?”

“史料记载,有几次皇后找你,劝说你莫要兄弟阋墙,皆无成效。太子逼宫未成,本该处死,是皇后与你一起请求皇上,太子才留有性命,终身幽禁。”

顿了顿,又补充道:“太后薨后,谥号‘恭德’。”

端王一听便知晓他的意思,‘恭’是说母后对待父皇恭敬,‘德’是说她为人处世值得尊敬。

但是绝不应该的。

池旭尧深知自己,无论他是不是皇帝,他看母后,都是自己的母亲。母后待自己如此慈爱,自己怎么在谥号怎会不提一字?无论如何,一个“孝”字或是“慈”字总是有的。除非……淑妃所言是真的。

若是如此,便能解释许多事情。

不是亲生子,终究是有所芥蒂的。

何明德打断了他的沉思:“今日入宫,究竟是遇到了什么?”

端王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这种陈年旧事,还是等到确定了下来再说吧。

他摇摇头,笑道:“一些陈年旧闻罢了,我已经不在意了。”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一拍手,抬起了放在桌上的胳膊。

“这又是怎么了?”

端王在袖中摸了摸,小心地捧出了一枝黄色,抚了抚一朵被压褶的一朵花。

端王有些懊恼地道:“都弄坏了。”

一小支歪斜的灰褐色枝干,枝头挤满了黄色的小花,一些尚且是花苞,热闹地生长着。

虽说这几日回暖,却仍未脱冬日阴影。

这枝花被小心地捧在何明德面前,捧花之人带着几分得意,道:“特地带回来给你的。”

“我回来之时,经过御花园,被这支迎春花勾住了头发。花园尚在冬日,只有这一抹春意,我便想到你。”

何明德的心被不经意地拨动了一下。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只有一枝春意,摘回来,别人不是见不到了。”这么说着,却是小心地把花接过来。

端王托着腮,理所当然地道:“春天一到,他们爱怎么看便怎么看,只是这是今年的第一抹春意,我想与你私藏共享。”

何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