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祯用手指点点夏侯虞一直拉着他的手的手背,示意他往风来处继续走。

黑暗中举步难行,越到深处,火折子的光越弱,到最后,一阵阴风吹过,火折子直接灭了,无论如何再也无法点燃。

见状,楚祯与夏侯虞的手不仅未松开,反而握的更紧了。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突现光亮。

明明应该狭小的一个空间,却让他们在里面绕了许久。

看见光亮惊喜的同时,楚祯和夏侯虞心中也不自觉对孙道知这位礼部尚书的心思缜密感觉后背发凉。

一扇石门推开,面前豁然开朗。

缓过猛然见光的不适感,他们睁开眼睛,就见一个身着素白长衫,头顶随意挽了一个发髻,手持黑白木扇,坐在桌前慢慢品茶的人。

倏见此人,楚祯直觉心绪都舒畅了起来,怎会有如此素雅之人。

那人听见楚祯这边的动静,往他们那里轻轻瞥了一眼,便如沐春风般笑道:“小楚祯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收扇,走到楚祯面前,用扇头轻点楚祯的眉心,说道:“你小时候,见我一面后,便赖在我身上不下来,与世子殿下不知打了多少架争抢着让我抱。”

楚祯逐渐睁大双眼:“您是……柳先生!”

柳滨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楚祯本想像幼时那样,扑进算自己半个老师的怀里,如往日那样,赖着不下来。

可是动作前,楚祯突然意识到,自己如今长高了许多身量,经历了无数波折,心境已不如那时畅快了。

更何况,曾经与自己争抢先生的世子,也终是没等来回家,死于敌国,尸首无踪。

柳滨没有在意楚祯的不对劲,转而看向楚祯身后的夏侯虞。

他问道:“敢问这位少年是何人?”

夏侯虞慢慢抬头,与柳滨四目相对。

他知道,老师是在装作不认识他,可是就连楚祯与柳滨只有一面之缘都如此亲近,老师于自己有着救命之恩,又怎不会激动。

幸而他们所处阴暗之处,夏侯虞眼角的泪被隐住,楚祯看不到,柳滨也看不到。

楚祯为他们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虞净舟。他是前朝太傅,柳滨柳先生。”

“净、舟,好名字。”柳滨赞叹道。

“多谢。”夏侯虞强装镇定,冷冷道。

此时,楚祯才反应过来,在孙道知的地下密道中见到柳滨,是何等的奇怪。

“柳先生,您为何会在此处?”

“我在等少将军。”柳滨说。

许久没有听到“少将军”这个名号了,楚祯背脊不自觉一僵,脸上的笑容艰难地挂着。

“来。”柳滨笑着对楚祯挥挥手,招呼他。

楚祯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柳滨身边的,当柳滨的手轻轻拍他的头,说“孩子,这么多年苦了你了”的时候,他才恍若惊醒。

身后的夏侯虞,在无人注视的角落,暗自捏紧拳头。

面前是他的老师,幼时遭到灭顶之灾后,世上仅剩的唯一亲人。

如今他看着却不能与之亲近,只为了他的一腔抱负。

无论是赶赴栾国为质,还是如今为了大周将有的开明盛世,他一直都在忍耐自己的情感。

柳滨轻轻放开楚祯,对他们二人说:“你们可是在找这个?”

柳滨手中赫然拿着他们要寻的密折。

楚祯:“它怎会在先生的手中?”

柳滨未回答,而是将其放置烛火纸上,折子被点燃一角,迅速燃烧。楚祯和夏侯虞都来不及反应,去抢夺下来。

而柳滨于他们而言,亦是不能轻易对之造次之人。

柳滨烧完折子,双手轻轻拍打指尖灰尘,就好似扑落普通灰尘一般。

他说:“我来孙道知并不清楚,顾风浔也不知晓。我来,也正如我所说,来见见少将军。更是想对少将军说一句话。”

未等楚祯问,柳滨接着说:“相信你的父亲,他是一位值得万人敬仰的将军。”

“先生……”

柳滨转过身,只留给楚祯和夏侯虞一个清瘦风雅的背影。

“前朝之事,万物皆有不得已,楚将军如是,顾风浔如是,我亦如是。”

夏侯虞冲上前,离柳滨只剩不到三步却猛然停住脚步。

“您……您可还有其他话,予我、”夏侯虞稍作停顿,“予我们。”

柳滨清爽的笑声传进夏侯虞的耳朵,“本想劝你们,莫要走我与顾风浔的老路,但少年人心性纯粹热烈,你们有自己的路要走,也有自己的波折要经历。我能送你们的话,便只有那四个字:但行无悔。”

话落,柳滨消失在密道另一头。

楚祯和夏侯虞冲过去,只有一扇石墙等着他们。

任他们如何寻,都找不到其中机巧。

在密道内已耽误了太多时辰,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