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钺看着这样的她,眼底闪过一丝锐色。

“过来!”

舒筠眼底交织着忐忑和茫然,昏昏懵懵往前挪了几步。

裴钺盯着她,那张脸生得太好,灿如春华,薄薄的一层红晕仿佛要滴出来,他伸出手指轻轻捏住她下颚,缓缓往上一挑,勾着她问,

“想出宫?”

舒筠双睫轻颤,覆着一层水光,本能地点头,“是”

那么娇弱的姑娘,在他的逼视下,眼神没有一丝犹豫。

裴钺心头滚过躁意,手指一顿,慢慢松开她,顺手托着她胳膊将她扶起,脸上的愠色在一刹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朕送你回去。”

舒筠绷紧的那根筋慢慢松懈下来,眉目垂下,“臣女谢陛下恩典。”

片刻,舒筠被那名小宫女送到东华门,出乎她意料,王幼君竟然还在宫门处等她,“幼君姐姐。”舒筠看到她眼泪差点迸出来。

王幼君连忙将她搂在怀里,捏了捏她通红的脸颊,“你呀,怎么这么顽皮,透个气都能迷路,那宫人也算伶俐,说是已请嬷嬷去照看你,让我在此处等着你呢。”

舒筠便知是裴钺派人帮她周全,这么看来,裴钺根本没打算留她下来,心中的后怕也散了大半,连声跟王幼君道歉,两位姑娘相携上了马车,王幼君先送她回舒家,再折回自己府邸。

舒筠离开奉天殿后,刘奎进来伺候裴钺,

“陛下,时辰不早,您别看花了眼,早些歇着。”

裴钺依然保持着看书的姿势没动,淡声问道,“那道圣旨呢?”

“哎哟。”刘奎夸张地掌了自己一掴,连声告罪,“都怪老奴不小心,捧着圣旨回奉天殿时,不小心撞倒了香炉,那圣旨被烧了一个洞,怕是不成了,还请陛下恕罪。”

裴钺平平无奇看了他一眼,将书卷一搁,起身往内室去,“自个儿去跟太上皇请罪。”

刘奎笑嘿嘿地对着他背影作揖,“奴婢这就去。”

太上皇喝了些酒,到夜里便有些不适,没有回寿康宫,就留在养心殿安歇,刘奎进去时,老人家刚吐过一轮,神色十分虚弱,刘奎赶忙凑过去,亲自服侍老人家漱口再着人煮了一碗蜂蜜水给他,太上皇喝下一碗蜜汤,脸色总算好看少许。

“这么晚怎么过来了?”太上皇不拘小节,拍了拍床榻一角让刘奎坐,刘奎岂敢,连忙跪在了脚踏上,告罪道,

“奴婢是来请罪的,请太上皇恕罪,临川王世子的赐婚圣旨被奴婢不小心烧破了些,怕是得重拟。”

太上皇闻言脸色一变,“你怎的如此不小心?”

刘奎又故技重施,来回给自己抽巴掌,“是是是,奴婢罪孽深重,请您降罪。”

刘奎毕竟是宫中老人,又是司礼监掌印,太上皇不会真的怪他,“行了行了,那就重拟吧。”虽说有些膈应,却也不算大事。

刘奎先是应了一声,旋即扶着他老人家躺下,亲自给他掖好被褥,冷不丁开了口,

“有句话奴婢不知当不当讲?”

太上皇冷觑着他,“怎么了?”

刘奎面露忐忑,“奴婢觉着,要不要让钦天监给世子与舒姑娘合个八字?”

太上皇眼神一顿,沉了下来。

刘奎忙解释道,“您可别怪奴婢多嘴,实则是今日宴席上,奴婢听闻舒姑娘不小心摔了王妃给她的见面礼,您想想,好端端的金镯子怎么会摔断?又不是玉镯,奴婢觉得蹊跷,偏生,这圣旨也无缘无故给沾了灯油被烧了一个洞,哎,奴婢呀,就是爱瞎操心,总觉得吧,万事还是稳妥些好。”

太上皇自然听出刘奎言下之意,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信一些,裴彦生毕竟是亲孙子,不可不慎重,遂断然开口,

“明日一早,你先去钦天监合八字,若八字合,再下旨不迟。”

刘奎笑着应下。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桂香,露珠挂在枝头要落不落,临川王妃站在厅口听得宫人口谕,满脸狐疑,“合八字?”

瞧昨夜的情形,婚事已板上钉钉,难不成还有转机?说来王妃昨个儿与临川王唠叨了一个晚上,只说镯子断了不详,心中郁碎,恨不得不结这门亲,如今峰回路转,王妃心中升起一些希冀,一话不说将儿子八字给了宫人,又遣人去舒家要舒筠的八字。

“要八字?”

苏氏的嗓音已比往日要高了几分,她是个极有眼力劲的,直觉这事不对劲,倒不是她非要攀着临川王府这门亲,只是女儿娇滴滴的,花容月貌,断不能由得人家蹉跎。

起先不肯,后来宫人道是太上皇的意思,苏氏再怒,也拗不过皇权,冷着脸将八字递了过去。

刘奎亲自坐镇钦天监,结果可想而知。

两个孩子命理都极好,皆是大富大贵之命,可惜就是八字不合,倘若硬凑一起,恐碍子嗣。

这年头哪家不重子嗣,临川王妃逮着这机会死活不肯要这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