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毕竟是十三皇子,王族包袱相当重,稳住底盘后就走得潇洒如风,一眨眼就没了影,刚结结实实跪了一下的池小池追了两扇月亮门,愣是没撵上。

他折返回花厅。

娄影已经等在里面了,手里握着一管伤药。

严元衡还在时,池小池便注意到窗边有一道飘起的黑幂篱。

他也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了。

注意到池小池进来,他敲了敲身旁的椅子。

池小池乖乖上前坐下,捲起裤腿。

刚才那下跪得当真不轻,红了一大片,可能会青紫。

但看到原主的腿时,池小池也愣了愣。

左小腿迎面骨上有一道极其明显的暗红旧伤,当初该是被巨力打断了骨头,右腿侧面像是被马刺划的,伤疤沿着肌肉一路上行,直消失在到微肿的膝盖上方。

跟一身战伤相比,这一跪跟蚊子咬的没差。

池小池看着就觉得没必要,把裤腿往下拉,突觉小腿一冷。

……娄影俯身握住了他的小腿。

他的手是寒疾病人的手,一年四季都是透心的凉,碰在少年将军常年滚烫的皮肤上,像是一块冰碰上烙铁。

池小池跟被烫了似的,膝盖下意识地一动,双腿分开了一点。

娄影把幂篱掀起,低下头,给他敷药。

池小池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索性直盯着天花板看:“小伤。”

娄影不语,把药膏仔细匀开,还被药味呛得轻咳两声。

池小池:“就跪了一下。”

娄影没有回应。

池小池说:“用个屏蔽痛觉的卡就行。”

说完,他忍不住把视线下移,却发现娄影一边轻轻为他吹药,一边抬头看他。

……视觉衝击力实在有点大。

池小池玩笑道:“先生,这样不好吧。”

娄影认真道:“夫人,我觉得这样很好。”

池小池:“……”

他心跳得有点快。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叫嚣着些什么,他想要听清,又忍不住抗拒。

但池小池不想,也不敢靠得太近。

他一个人活了十二年,活出了个诀窍。

幻想使人痛苦。

他想都没敢想的东西,现在有人往他怀里一样样地放,说,这个是你的,这个也是你的,都是你的,我也是。

池小池拿得心里发虚,怕一个没抱紧,哗的一声,全没了,垮成水中月,镜中花。

于是他努力寻找理由说服自己。

——小时候娄哥也说过要修电瓶车养他一辈子呢,四舍五入,等于夫人了。

娄影也不做更多分散他注意力的事情,适时地把话题引上正轨:“刚才,是时停云?”

池小池嗯了一声。

他自己当然不会无缘无故下跪自贱。

那就只能是原主了。

娄影:“时停云为什么要跪严元衡?”

池小池回想当时双膝着地前的感觉。

脑袋是麻的,一阵一阵嗡嗡作响,等响声结束,就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做了某件事。

这种感觉对池小池来说很熟悉。

“ptsd。”上好药的池小池把裤腿放下,说,“跟我吐的时候一样一样的。”

娄影沉默片刻。

池小池不说,他也不好问池小池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能转移话题:“他在怕谁?严元衡?”

池小池:“说不好。”

创伤后应激综合征,要犯起来总要有一个特定的触发点。

……而当时,严元衡拍了他的肩。

池小池回想着时停云那句“小奴”,心里做着各类假设和推想。

片刻之后,隐隐的脚步声与通传声从外传来。

“大公子!六皇子……”

紧接着是一声爽朗的招呼:“时停云!出来接客了!”

严元昭颇爱紫色,今番来,换了件比昨日更奢华的紫绸描金长袍,还提了隻金丝鸟笼来,交由他身后的尚书家瞿公子提着。

天家风范看不出多少来,倒更像是哪家浪荡的公子哥儿。

一入花厅,看到那个坐轮椅的人,他先愣了一愣。

娄影已将幂篱放下,欠身道:“草民于风眠,拜见六皇子。”

池小池则介绍道:“我家先生。”

严元昭隐约记起来,时停云家里似乎的确有一名公子师,听说是有疾在身,不良于行,因此不常出来见人。

严元昭好奇地伸着脑袋打量一阵儿,可惜只看得清一个英俊的下巴颏儿。

六皇子在此,他留在此处也不妥当,于是娄影恭敬地表示告退。

目送他离开后,严元昭道:“年纪不大呀。我还以为是个老学究呢。”

池小池摸索与他的相处之道:“方才十三皇子才离开,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