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韫林素玉,洛夫人,洛怀珠。

他在心里默念三人的名字。

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沈昌又翻开庚帖,看洛怀珠的籍贯、生辰八字及祖宗三代。

十八岁?

“来人!”他皱眉,死死捏住庚帖封脊。

佩刀的护卫,从外匆匆走来,朝他弓腰行礼,听候差遣。

沈昌背对着护卫,脸色沉如黑墨:“查查洛怀珠,再让人这些日子,多跟着阿川,盯紧点儿。”

护卫面无表情,揖礼退下:“是。”

许久,沈昌才慢慢侧转脚步,坐回乌丝檀木圈椅里。

他望着院中随春风飘摇的牡丹花,眸中黑沉如此刻天幕。

咔擦——轰——

一道白光划过京城上空。

闷雷轰鸣,震得脚底发颤。

洛怀珠从敞开的窗,往后墙看去。

院墙角落,栽满了低矮的凤尾竹,绿竹叶片细密婆娑,弯弯垂下尾巴,自然潇洒,旁有黑色大石点缀,颇有雅趣。

一窗,便是画框,可堪作景。

即墨兰喝着竹叶青,挥手就是这样一幅窗框剪下的绿竹图,再配上随手写的一首诗。

写完就把笔丢进青绿洗墨瓷桶,丝毫不在意自己墨绿的袖摆,又添了两滴墨,斜斜往坐榻靠去,懒懒散散歪躺着。

洛怀珠给他翻出印盖上,搭在室内的桃花桁晾画架上,对捧着碟子吃冰晶龙凤糕的阿浮道。

“明日就将你们先生的墨宝卖了,帮补一下家用。”

阿浮积极道:“好呀,我陪怀珠阿姊去!”

“好什么好。”即墨兰长手一伸,夺走她手中白瓷碟子,“净是帮着那丫头欺负我。”

他捻起一块糕点,丢进自己嘴巴里。

嚼了两口,又嫌弃糕点不够清爽,用料配比不合适,巴巴一通说。

阿浮将自己的碟子抢回来,护在怀里:“哼!先生又欺负我。”

“你这糕点真不好吃,快去厨房替我炒点黄豆子,光喝酒,有些头昏了。”即墨兰装模作样,揉了几下额角。

阿浮鼓了鼓脸,嘀咕着“先生真坏”之类的话,往厨房去了。

即墨兰半合的眸子,在阿浮离开以后,彻底睁开。

“庚帖递了?”

洛怀珠重新挽袖提笔,端坐桌前:“嗯。”

即墨兰曲起一条腿,将手搁上去摆着,颇有几分无奈。

“光是生意上这条线,你就忙成这个模样,还要给自己多添一条入虎穴的线,却又是为何?沈府是铁桶,沈妄川在里面近五年,依旧活在沈昌监视之中,你入内又能如何?”

一手笔,一手算盘的洛怀珠,头也不抬:“沈妄川是沈家人,他入内是被困;我非沈家人,我入内,才是打破铁桶。再说了,我们怎么知道,沈妄川当真什么都没查到?”

她不信。

沈昌或许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可沈妄川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谁知道那瞧着微弱的、随时会熄灭的火,会不会将老狐狸的皮毛给燎了。

即墨兰半坐起来,抖了抖盖住手背的袖子:“唔,那洛三娘子,你告诉我,那沈昌来试探我时,我得说些什么话,才不会给你添乱。”

“舅舅。”洛怀珠真是拿他没辙,“你要是太闲了,可以看看书,我有些忙。”

别找她闲聊。

即墨兰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我一派朗月清风,不善遮掩。你得教我。”

洛怀珠将算好的账本合上,丢到左手边,抽空抬眸看向他那分明泛着狡黠的眼波,左手伸到右边,拿了一本新帐本,举起来,用一句话堵死这个唠叨的男人。

“你帮我算账,我陪你闲聊。”

即墨兰的眼波迅速归于平静,泄气摆手:“你忙。”

洛怀珠没好气白他一眼,将账本翻开。

账本的事情还是小事,她晚些还得谋划部署在京中铺设新消息网,布下舆情暗流网两件事情。

毕竟书坊的事已经提前两年谋算,不能白忙活。

她知即墨兰生怕她大仇得报后,又变回刚醒来那一年要死不活的模样,想要给她的世界多添加一些牵挂惦念,染上更多欢趣痕迹。

这样的话,她才不会孤注一掷,置自己于死地。

可她要爹爹他们沉冤得雪,又怎能不入绝境。

洛怀珠重新垂眸,大拇指往上拨弄算盘。

啪嗒——

茶盖重重落在茶碗上。

沈妄川盯着门外新来的两个护卫,眼睛扫到跪下回话的人头上。

“你方才说什么?”

他左脚抬起,踩到一旁搁置的脚床上,慢慢倾身向前,左手枕上去。

“回郎君话……”

不等对方回话,他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茶盏,便“哐啷”砸到跪下护卫头上。

嗑——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