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突然冒出那个该死的分猪肉大戏!不对啊,齐重渊一直在外当差,而且他一直愚蠢无能,何时变得这般机敏能干了?齐重治能想到的事,齐重浪也想到了。齐重渊背后,有真正的高手!离开承庆殿, 齐重渊昂首挺胸走在最前,冬日的太阳照在他身上,绣着万字纹的缂丝大氅, 金线闪闪发光。齐重浪聚中, 神色阴狠盯着齐重渊的背影。不紧不慢走了几步,回头看向落在最后的齐重治。齐重治身形肥硕, 行动一向迟缓, 他的脸色也不大好, 发面馒头一样的脸,此刻看上去好像透着青色。“你看甚!”齐重治虽不喜齐重渊,同样对齐重浪没好脸色。兄弟几人年纪相仿, 自打上学伊始,便开始互相讨厌。谁的大字写得好,谁被先生夸赞。谁的阿娘得了脸, 他们的吃穿用度便随之要好上一些,身边伺候的人亦愈加恭敬。起初先太子在,圣上不大关心他们兄弟几人。等到先太子去世后,圣上重新将目光投到他们身上,只为时已晚矣。他们已从最初的相看两厌, 到互相憎恨。彼此都心照不宣,对着天下江山,谁肯拱手想让?齐重浪被齐重治抢白,顿时也恼了, 暗自淬了句:“蠢笨的大肥猪!”齐重治阴沉着脸打齐重浪身边经过,带起一阵寒风, 齐重治抬袖遮挡,待他经过后, 将衣袖重重甩了甩,再次怒骂。齐重渊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回转身,脸上浮起讥讽的笑:“可是赶着去分猪肉了?”嘲讽完齐重治尤为不够,齐重渊还看向落后两步的齐重浪:“老二,你怎地不快一些,等下猪肉都被抢光了,没你的功劳了!”齐重治恶狠狠地盯着齐重渊,齐重浪亦沉下脸,恨恨剜了他一眼。若非此地是承庆殿,他定要揍得齐重渊满地找牙!齐重渊望着两人疾步离去的背影,比六月天吃冰雪凉水还要畅快,轻盈得走路都快飞起来。承庆殿门口,殷贵妃宫中跑腿的小黄门等在那里,迎上前恭敬地道:“王爷,贵妃娘娘问王爷可有空,请王爷前去庆和宫用午饭。”齐重渊望着天色,不耐烦地道:“去户部请阿愚前来。”小黄门赔笑道:“七少爷去了政事堂,说是忙,待空了时,再去给贵妃娘娘请安。”齐重渊哼了声,大步朝庆和宫走去,小黄门忙跟在了身后。进了庆和宫,殷贵妃如往常一样,坐在暖阁里理事。齐重渊一进屋,浓浓的暖意扑面而来,他皱起眉,手随意抬了抬,道:“阿娘这里真是,一年四季都热得很。酷暑不用冰,寒冬快成炭窑。”殷贵妃将手上的药碗递给了宫女,摆手让他坐,接过清茶漱了口。齐重渊坐在暖塌边的绣凳上,双手搭着膝盖,腿悠闲地抖来抖去,看着药碗道:“阿娘身子又不好了?”殷贵妃让屋内伺候的人退下准备吃食,拿帕子蘸着嘴角的药汁,道:“老毛病了。老二,荇姐儿身子如何了?”提起筕姐儿,齐重渊就一肚子怒火,道:“我离开京城时,李氏领着荇姐儿来请安,她还活剥乱跳。我出去这些时日,她就病恹恹了。薛氏如何掌管的王府,真是没用!”殷贵妃眉头紧皱,念着齐重渊也是一片慈父心,便温声道:“荇姐儿人小,身子骨弱。前些时日的天气,大人都受不住,何况是稚童。瑞哥儿福姐儿也一起病了,薛氏要掌家,管着府里府外的事情,还要看顾孩子们,她没病倒就是万幸,你可别冲着她乱发火。”齐重渊梗着脖子道:“那是我的亲生骨肉!薛氏没看顾好,就是她的不是!”吃进去的药味,从喉咙里翻滚出来,殷贵妃一阵反胃,她忙端起茶盏吃了口,用力压下那股难受。放下茶盏,殷贵妃喘了口气,费力地道:“就算是你的骨肉,你也得讲道理。你小时候也生过重病,那时候我亲自领着你,难道也是我的不是了?”齐重渊没了话说,见宫女捧了食盒进屋,起身道:“先用饭吧,我饿了。”宫女进屋搀扶着殷贵妃,她虽没胃口,还是出去陪着齐重渊用了几口。饭后坐着吃茶,殷贵妃方端起茶盏,齐重渊已经连吃了半盏茶,起身就要告辞。殷贵妃抬眼盯着他,齐重渊别开头,道:“阿娘又要说甚?你快些教训,我领完训,还有一大堆事情呢,忙得很。”殷贵妃放下茶盏,杯盖滑落,茶盏里的茶水溅洒出来,齐重渊的心不受控制痉挛了下。除了殷贵妃爱管着他之外,齐重渊最怕的,便是殷贵妃突然不声不响的冷淡。齐重渊努力挤出一丝笑,道:“阿娘,你这是又怎地了?”殷贵妃直直望过去,眼神犀利,齐重渊感到乌云瞬间罩顶,胸口憋闷透气都难。“你在忙甚?府里的事情,有薛氏,有章长史。府外朝堂的事情,有阿愚,有一堆人替你在奔走。宫里这边,有我拖着这身老骨头,替你担待着。你究竟在忙甚?”齐重渊的脸色由青变得惨白,稚童时的记忆,在此刻尤其清晰。将将读书写大字时,殷贵妃虽未当面责备他,却时常听见在他背后叹息。那时候的他,无比惶恐,不安。

他令她失望了。当时殷贵妃还不是贵妃,份位在后宫不显。他们母子过得并不算太好。若是他有出息些,境遇就会不一样,母凭子贵,子也能凭母贵。好比出身高门的嫔妃,甫一进宫封位便不会低,皇后所出的皇子,十有八九会被封为太子。殷贵妃出身卫国公府,卫国公府却早已没落,府里乌烟瘴气。老大老三的生母,出身虽低,当年他们的外家,却当政一方,手握实权。齐重渊拼命努力,越努力越出错。上学之后有